昨天路过书店,买了一本齐泽克大叔的笑话集,各种黄段子很开胃。
还没读完,监狱里的三个女人不错,关于基督的笑话也不错。但复述笑话有点无聊,所以我要打住。
…………………又来讲翻译的分界线…………………
前几天不停在跟听听讨论翻译诗的问题。
虽然我坚持诗不能翻译,但我仍然是要读译诗的。诗是一种高明的文字游戏,如果翻译得好,那么虽然失去了原来语言的意趣,但又有另一种文字的趣味加进去,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听听给我看的巴列霍就很好。但巴列霍那篇“愤怒把一个男人捣碎成很多男孩”就有很多不同的版本,让我们来把网上很容易找到的两个版本放在一起比较比较。
第一个版本是这样:
愤怒把一个男人捣碎成很多男孩,
把一个男孩捣碎成同样多的鸟儿,
把鸟儿捣碎成一个个小蛋;
穷人的愤怒
拥有一瓶油去对抗两瓶醋。
愤怒把一棵树捣碎成一片片叶子,
把叶子捣碎成大小不同的芽,
把芽捣碎成一条条清晰的沟;
穷人的愤怒
拥有两条河曲对抗很多大海。
愤怒把好人捣碎成各种怀疑,
把怀疑捣碎成三个相同的弧,
再把弧捣碎成难以想象的坟墓;
穷人的愤怒
拥有一块铁去对抗两把匕首。
愤怒把灵魂捣碎成很多肉体,
把肉体捣碎成不同的器官,
再把器官捣碎成八度音的思想;
穷人的愤怒
拥有一把烈火去对抗两个火山口。
另外一个版本,是这样:
愤怒使大人破碎成孩子,
使孩子破碎成相同的鸟,
然后,使鸟破碎成卵;
穷人的愤怒
用一种油对抗两种醋。
愤怒使树破碎成叶,
使叶破碎成不同的钮扣,
使钮扣破碎成望远镜的凹槽;
穷人的愤怒
用两条河对抗很多的海洋。
愤怒使好事破碎成疑问,
使疑问破碎成三个相似的拱门
然后,使拱门破碎成意外的坟墓;
穷人的愤怒
用一块钢对抗两把匕首。
愤怒使灵魂破碎成躯体,
使躯体破碎成不同的器官,
使器官破碎成八分之一的思想;
穷人的愤怒
用中心的火与两个火山口对抗。
前一个版本是黄灿然译的。对我来说解释这么多就够了。但如果真要说明白的话,愤怒把某物捣碎和愤怒使某物破碎,愤怒作为主体拥有的破坏性和力量天差地别。黄灿然的版本铿锵有力,可以直接谱了曲做战歌。
我从上海飞回北京的那个晚上约了朋友喝酒,从机场出来我打了个车往酒吧走,一路上朋友发短信各种调笑。她说: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贫穷的街道、绝望的日落、破败郊区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因为有种层层递进的节奏感,这个翻译就比我之前看过的好。另外一个版本是这样: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破败郊区”啰哩啰唆,肯定不如“荒郊”文雅利落,但放在这里就很合适,因为它啰啰唆唆的长度,诗句的节奏从短促从容地过渡到华丽的冗长。而“贫穷”也比“瘦落”好,“瘦落”可能比“贫穷”更加文邹邹,也更符合原文中“lean”的意思,可“瘦落”到底形容的是个什么东西?还不如说歪斜的小巷,“巷”跟“月亮”的“亮”还能押韵。
博尔赫斯的原文:(当然是英文啦,但大家也都是从英文转译的嘛)
What can I hold you with?
I offer you lean streets, desperate sunsets, the moon of the jagged suburbs.
I offer you the bitterness of a man who has looked long and long at the lonely moon.
最后一句都译得挺糟糕的,那么多“地”和“的”,念的时候我都快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了,为什么不能改成:
我给你一个久久望着孤月之人的悲哀。
另外long and long为什么不能翻译成“久久,久久”,同样地突出一下重音和惆怅呢?
洋人的语言我是不懂的。但如果翻译家技术好,我们就把洋人的诗当作中文诗来欣赏好了。关于这个看法,猪有一个回答很能说明问题:
我曾经死活也想不通《了不起的盖茨比》有什么好的。我觉得那书肤浅单薄——倒不是说它差,只是不懂怎么能被捧到如此之高。猪很喜欢这个书,所以我就反复拉着她问到底为何呀到底为何。她被问烦了,就简单粗暴地回答说:
“我觉得翻译的文笔好。”
她看的那个版本是乔志高的,名字被翻译成《大亨小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