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c
18
2024
6

堂吉诃德大战肌肉贱男

上(上上上)周又被男的惹到了。

周五早上去健身房,一上跑步机就直接飞了出去,下一秒就是满脸茫然、呲牙咧嘴地趴在地上。这时候一个男的飞奔过来用英文问我:everything ok?我想大概这是来自陌生人的关心?赶紧跟他说没事的,只是受了点惊吓。这人听我这么说,马上回复到:你应该早上睡醒了再来健身房。然后伸手关掉还在高速运转的跑步机,潇洒转身离去。

我听了他的回答更懵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低头一看因为跌倒的时候用左手撑地,手掌的皮磨掉了指甲盖大的一块,手肘破了,膝盖上也有杯底大小的擦伤。站起来活动一下,好在没有扭伤,于是我又走上跑步机,打开机器慢跑了起来。跑了大概五分钟吧,越想越不对劲。关掉机器回到刚才那个男的面前——这时我才看清他有一米九几,是个壮硕的肌肉男——问他,所以刚才是你没关跑步机吗?肌肉男用很轻松的语气回答:我一边做力量训练一边做有氧,机器得保持开着。他停了一下又说:你应该早上睡醒了再来健身房。我的火气腾就上来了,大声问他:我睡没睡醒关你什么事?!接下来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肌肉男就wow wow wow地叫了起来,他说:calm down!calm down!一边说一边扭头快步走到健身房很远一个角落背对我举起了哑铃。

我被晾在那里。要追上去继续骂好像也很奇怪,不知道该怎么办,呆了一会儿只好回到跑步机上继续慢跑。锻炼总能让我的情绪平静,但这会儿我越跑越生气,最后停下来的时候肌肉男早走了,健身房里就剩下气呼呼的我一个人。

上午到办公室,我跑到桃花源去跟朋友们狠狠吐槽一番。Jun说如果是她会向健身房管理人员打小报告让他上黑名单。小k说必须去健身房要求满屋贴上用完机器请注意素养随手关机,寒碜死他。中午格格巫打来电话,我也向他倾诉了一番,格格巫跟我一起诅咒了肌肉男,并提醒我应该跟酒店投诉一下。想到桃花源的大家也是这么说,我决定晚上一回酒店就立即付诸行动,同时纳闷早上为什么除了无能狂怒啥也没干,只怕真的是没睡醒。

晚上回到酒店,前台有个软糯的小姐姐在值班。我把早上的事情愤怒地讲述了一遍,小姐姐一边听一边睁大眼捂住嘴。讲完后小姐姐立即承诺:我们会严肃处理这件事情,我们会去调监控搞清楚那个男的是谁,然后让他跟你道歉!我想起来早上小K说的“寒碜死他”,跟小姐姐说:健身房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太危险了,你们一定要在跑步机上贴个注意素养用完关机的标识啊!而且一定要用双语贴啊!你们看外国人没素质起来,是不是也很惊人啊?!小姐姐连连点头。

周六跟Lucy和小罗约了攀岩,吃早饭时成都的健身达人朋友发消息来唠嗑,我想起来昨天的惨事,问他“一边做力量一边做有氧”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周在健身房泡六天的达人回复我说:“会有这样的训练。这种力量训练和短暂HIIT结合有一定的道理,但他就是偷个懒,不想重新启动跑步机耽搁时间,说白了就是不顾他人安全的公德心缺失。”他还说:“这样训练的人一百个里见不到一个。其实我在现实中还真的一个都没见到过。”像我这样极其擅长自我反省的人,确实想过“一边做力量一边做有氧”是不是健身达人们的常态,但既然一百个里见不到一个,出了一个还被真·达人评定为公德心缺失,那我觉得自己这一跤不能白摔。出门前拿出跟项目的精神追了一把进度,跑去前台询问昨晚的投诉处理到哪一步了。前台换了两个人,听到我的问题都是一脸茫然,女生看起来比较机灵一点,赶紧做出翻查记录的样子回复我:事情已经报上去了,需要经理回复。今天是周末,经理回复不及时,我们最晚周一肯定会给您信息。我一听这稀泥和得!伸出磨掉了皮的手说,周一我可等不了,我还要去医院,等着人给我付医药费呢。而且周一还要耽误我工作,这个赔偿你们酒店出吗?女生又赶紧加了一句:我们一定尽快联系到经理,请您放心!

到了岩馆,我挂在岩壁上心不在焉地想,前台的人这么不靠谱,还是得找一下更有话语权的人。翻出手机里酒店marketing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给她发了几条长信息卖惨兼追责:伤得这么重,总归是要去医院的,而且还会误工,这些费用如果肌肉男不承担,就由酒店负责吧。marketing小姐姐迅速发来几条安抚的信息,然后承诺会去了解一下情况。过了一小会儿——我还没磕完两条线呢——小姐姐的回复来了:酒店建议我直接报警。

嗯?

这步棋我没算到哦。在我跟国家暴力机器打交道的有限经验中,都是对方找上门来,我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他们——也从来没有动过要去招惹他们的念头。爬完墙跟叶女士去看短电影展映,在黑雾雾的电影院里我问了问伊的意见。叶女士也是肉眼可见的懵,条件反射地说报警还是算了吧?你要不去健身房守株待兔,跟这个人理论理论?我说啊?那万一我没找到他呢?万一我找到他他完全不讲道理呢?那我岂不是要被活活气死。我跟叶女士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电影,叶女士又说,诶!我忘了你受伤了!受伤肯定要报警!你去报警吧!

回到酒店后,我依然对报警感到非常犹豫。要不问问朋友们吧!刚好听听在线,就跟她通了一个电话。听听非常激动!她说报啊!赶紧报!现在就可以报!——我说姐你饶了我,现在十二点过了,我是个老年人,正义和睡眠之间我选择后者——听听又说你一定要搞严重点,不严重警察同志不会重视的!你就说你头昏!头昏得很!可能是脑震荡了!你说你眼睛现在看东西是模糊的!只怕撞了一下视网膜要脱落了!你上海这边有没有残障朋友?赶紧去借个拐杖!最好能借个轮椅!警察来了你坐轮椅上跟警察说话!我说不行不行,警察来了我肯定会笑场的。听听恨铁不成钢地说:一定要说头昏!要说看不见东西了!把事情搞大!

啼笑皆非地挂掉电话,我觉得既然叶女士和听听都这么说,那这个警是非报不可的了。但可以等到明天吧?反正周六和周日也没啥区别,睡醒了再来折腾。这么想着的时候,格格巫的晚安电话打了过来,我就跟他说要去报警。格格巫很吃惊,他问咱们非得跟警察扯上关系吗?你不会给自己惹麻烦吧?我说我安分守己一个良民,有什么麻烦可以惹上?格格巫说警察能上私刑吗?难道不走法律程序?那不管怎么弄,都会留下有关你的记录吧?你确定没有问题吗?我说嗨,你以为这是德国警察吗?格格巫又说,万一警察真的向着你,把肌肉男签证取消驱逐出境了呢?他虽然贱,但也罪不至此吧。我意识到自己成天抹黑我国,让格格巫对贵国及其国家机器形成了严重的认知错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格格巫又说,而且宝子你的报复心咋这么强咧?诶我说这不是你的上帝教导我们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咩?格格巫说这不是我的上帝说的,这是我的上帝他爸说的,他们父子俩还是有一些本质区别的。我白眼一翻说有啥本质区别,你的上帝满世界造的孽还少吗?格格巫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我说宝子你不要道德审判我哈,连你家康德都说了,我报复肌肉男,是因为我尊重他犯的贱配得上他将要受的惩罚,这是我在对文明社会尽我应尽的责任。格格巫说康德可没有让你去报复他。我说我也不是真的要去报复他,我是让国家机器来裁定他。格格巫说康德给予国家机器惩罚坏人正当性的前提是人对国家机器合法性的认同。你这么不认同国家机器,为什么要借助国家机器行使权利?我说那这下好了全天下的国家机器都失灵了。格格巫又叹了一口气,说,那你不要撒谎好哇。你不要说你脑震荡视网膜脱落。我说:好。

格格巫对报警的反应如此激烈,让我重新陷入深深的思考。我所有朋友里最讨厌国家机器的人可能是阿伊莎(我决定不叫她敏感词了)了吧,不妨问问她的意见。虽然已经半夜两点了,但我想阿伊莎也未必就是什么作息时间多么规律的人,不管怎样发个消息问问呗。于是在whatsapp里问道:“睡了吗?”阿伊莎的消息很快发回来:”还没。“”我在一个电诈酒店,晚上差点被人识破。“啥?每当我以为自己抓马的时候,阿伊莎总能比我抓马一万倍…过了一会儿,我和在泰缅边境电诈窝子里卧底的阿伊莎通上了电话,探讨要不要为了没素质的美国肌肉男报警的问题。阿伊莎一句话就打消了我对向国家机器寻求帮助这一行为正当性的顾虑:国安跟民警是两码事哈!她问我:你骂他是个傻逼了吗?我说那可不就是没来得及骂么!阿伊莎斩钉截铁地说:那就报!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的拖延症发作,决定报警之前再好好吃个早饭,顺便跟雯子(我决定不叫她老Q了)发发信息,毕竟她本行是国际政治,想必很了解国家机器的运转原理和方式。结果雯子说我想多了,她并不了解,更何况她已离开中国多年。她说自己当年在国内的时候只怕也没有那么多精力来跟贱男死磕,但她坚决支持精力充沛的朋友们支楞起来。她还总结说,睚呲必报应该位列新女德榜第一条。既然这样,我就准备打110修女德了。拨号前忽然又想起来熊阿姨今年遭遇了健身房揩油事件,事后也报过警维过权。年初我们在北京吃饭她把这件事当段子讲过,夏天的时候她又上了我也一直在听的播客,跟几位主播详细讨论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和自己方方面面的思考。我想熊阿姨应该是最有第一手经验的人,得问问她报警该注意些啥。熊阿姨仔细听了我的遭遇,对肌肉男之贱感到非常愤怒,同时也很无奈地说,报警后被健身房和警察互相踢皮球,是一个很烦恼的体验,劝我别报太大希望。熊阿姨还贡献了一个在播客上没说的细节:事后她非常憋屈,就上小红书上发了个帖子,虽然她的小红书关注者不多,但这样的帖子马上引来首都网警的关注,熊阿姨立即被作为“工单”发给了帖子里描述区域的片警,片警为了“平息舆情”,通过各种方式联系和纠缠她,非常讨厌。

复习完熊阿姨的遭遇,我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是不是应该把这个美好的周日浪费在国家机器和贱男上。但既然跟酒店和朋友们讨论了这么久,这个警又有点不报不行的意思,我想管它呢,有枣没枣打一竿子呗,就走到窗前,摁下了110。

接线员是一位声线冰冷的女性,她大致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问清楚酒店地址,说警察马上处理,然后果断挂掉了电话。我懵了几秒钟:她既没问我是谁,也没记录我的联系方式,警察处理的时候怎么找我?正在这么想着,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接起来是个男人的声音,说我们是警察,现在在你酒店大堂,麻烦下来一下。我大吃一惊,怎么两分钟不到就来了?!警察局开在酒店隔壁吗?!

来到大堂,发现前台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年轻警察,其中一个看上去像是管事的,脸上挂着懒洋洋的不耐烦,正在跟前台值班的人了解情况。看到我出现,又让我把事情经过陈述了一遍,然后问我什么诉求。我说我摔伤了,需要对方负责任。警察说,这个事情你得找酒店负责任。我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警察面无表情地接着说:你这个事是在酒店的健身房里出的,健身房和酒店要付直接的责任,那个外国人怎么办现在不好说。不管怎么样先看监控吧!他转头问前台:你们监控在哪里?又问我:你伤得不重吧,跟我们一起来看监控可以的伐?再转过去吩咐前台:你们第一时间要带这位女士去检查!不管怎么样先检查了再说!前台诺诺连声,把管监控的人叫来,大家一起往监控室走。

监控室在地下,墙上密密麻麻几十个屏幕。管监控的人早就把周五早上的录像调了出来,我忍痛重温了自己在健身房里飞翔的经过。警察指着屏幕上只有一个黑影的肌肉贱男问酒店的人:你们能认出来这是哪位客人吗?酒店的人含含糊糊地说认不出,我大怒,马上说:你胡说!你们酒店有几个一米九几的外国人?!酒店的人沉默了。回到前台,警察又问起去医院检查的事,酒店的人谄媚地说,经理已经安排了,今天就陪客人去做。我问那检查之后呢?警察说如果有问题,就需要提出诉讼,通过法律程序解决。我想说啊我的天这么复杂,新女德感觉也不是这么好修的。看到我和酒店工作人员好像都在沉默,警察就让酒店的人拿出身份证来留个记录。我问:你需要我的身份证吗?警察说不用,我们有。(?!)

警察走后,我回到房间过周末。酒店的人买了吃喝给我送来,到下午来了一个小妹,说带我去附近医院检查。我们打车去医院挂急诊照了x光片,本来还想做个核磁,核磁要排到三周之后了。我跌倒的时候左手撑地磨破了皮,正好左肩有一个陈年老伤,在转动的时候很不灵活,就给医生演示了一下——虽然答应格格巫不要撒谎——医生非常善于察言观色,立即说:那这就是伤到了!你这个伤照x光照不出来,但也有可能会变得严重。没有药医,只能慢慢养,过一阵再来检查。陪同我的酒店小妹听得唉声叹气。我们一起走出医院大门,我说既然这家公立医院做不了核磁,那就找私立医院做吧。小妹听了更是面色凝重,一句话不敢多说。

回到酒店,我又跟酒店前台重申了一下需要去私立医院做核磁的事。过了一会儿前台发来一条长长的消息,说:

”在前面等待领导的回复中呢,我们也尝试去与这位外国人去交涉,询问他是否能露面沟通,并让他承担起他该承担的一些责任。但这位外国人态度也很强硬拒绝沟通拒绝承担。对于此问题,我们再次向警官请教了一下。但很抱歉,按照警官的说法在这位外国人拒绝沟通的情况下,他方及我方都无权介入,因为这属于民事纠纷,如需要,要求他方赔付或承担责任的话,只能朝诉讼的方向来走。我们也是希望并尽可能的,希望您在我们酒店感受到优质的服务与舒适的居住感。对于今日的检查费用,也只能上报上去提交档案走报销。了解到公立医院的核磁共振都没法迅速安排,您过几天也要回去了,非公立医院的费用我们也没法向上提交档案报销,很抱歉对此我们也已经尽力了。如有什么在我们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还辛苦您说一声。“

知道我肯定会不高兴,酒店前台又补了一句:”这边也跟进了这个健身房的告示牌,他们在安排做亚克力板的告示牌了。“

我回复说,那你能告诉我这个人的房间号码吗?如果需要提出诉讼,我也需要他的信息。酒店回复说实在抱歉,但如果不是警察要求,他们无权透露。好吧,我只好再次拨了110。这次接线员听完诉求,不再说警察马上就来,而是甩了一个片警的分机号给我。我在不同的号码中被转了两次,上午那个警察接起了电话,他的声音像他的表情一样,带着懒洋洋的不耐烦,他说女士,我上午就跟您说了,您要追究责任是需要提出诉讼的。我说了解了解,但我提出诉讼的时候需要知道被告是谁吧。警察说不需要不需要,您就直接找律师诉讼就好,查证身份这件事交给法律机关处理。我只提醒您一点,您诉讼的时候不能只告这个人,您摔这一跤,责任到底在酒店还是在这个人,需要法官来判定,您要告得把酒店一起告了。

挂上电话我想好么,中国男足这么没本事,原来技巧都被国家机器偷走了。我并不想走什么法律程序,只好借着警察的说法借坡下驴,告诉酒店我只想让贱男出来负他该付的责任,犯不着把酒店也牵扯进去。既然这么复杂,这事就到此为止吧。酒店客气地感谢了我一番,一天很快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照例去健身房踩了半个小时椭圆机,给自己的心理建设是:既然号称受伤了,所以更需要通过积极运动努力康复。然后喝咖啡、吃早饭、梳洗打扮上班去,走进电梯,有且只有一个一米九几的外国人站在里面,我俩眼神对上,对方没反应,我冷笑一声掩饰自己的慌乱:周五早上去健身房的时候没带眼镜,作为一个高度近视,我其实根本不知道肌肉贱男长啥样。但转念一想,就像之前骂酒店工作人员的那样:这酒店有几个一米九几的外国人?!我沉默了几秒钟,对于i人来说,这是备受折磨的几秒钟。同时我提醒自己:继续沉默下去肠子都会悔青的,这声“大傻逼”现在无论如何得骂掉。于是我抬起头,看着肌肉贱男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应该学会在用完跑步机后立即关上它。健身房不是你自己家。”

肌肉男拿出手机埋头盯住,整个人变得异常坚硬。我确认他没带耳机,停顿了一下,继续慢慢盯着他说:“而且你应该学会说对不起。”

电梯非常识相地在这一刻抵达了一楼,门打开,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我非常高兴自己此刻并不是蓬头垢面穿着大汗衫瑜伽裤,我清爽整洁精神抖擞,戴着小同事创业用贵州侗布做的张牙舞爪的设计师首饰,喷着dries叫做智利巫毒的重口味香水,威风凛凛像个巫婆,走在上海冬天和煦的阳光下,感受到强烈的精神胜利。

接下来几天我想起来就发条消息给酒店催催亚克力告示牌的进度。终于在我离开上海的那一天收到了酒店发来的一条小视频:

后记:在北京约了熊阿姨和57吃鸡记,把这个段子又讲了一遍。57听完大大谴责了酒店的不作为和不公正。他说酒店保护了贱男就是没有保护我,我被酒店的糖衣炮弹蒙骗了,放弃了更进一步追责的权力。我认为他也说得很对。

Written by in: 上海上海,无聊之事 |
Nov
25
2024
10

没有二刷,只是反刍

听听这个人完全是疯球了。《好东西》她已经看了三遍,写了四篇读后感。这不是魔怔什么是魔怔?

但我毕竟是每个月交团结税(一个支持东德经济建设的特殊税种)的人,为了彰显团结,我也再来补上一篇。

就是拉拉杂杂扯一下关系什么的。

听听说小马太丑了。我当时看着也觉得这个男的甚是邋遢,我对他的嫌弃是全方位的,包括并不限于他是个搞乐队的——我甚至在电影院里就回忆起刚认识格格巫那会儿发现他是个搞哲学的,简直想立即ghosting他。话说我作为骨灰级文艺女为什么会对搞音乐搞哲学的人有如此偏见?资本主义社会害死人呐。

当然小马被扒光上衣的时候我释然了,而且根据电影院观众们的反应,我觉得大家都释然了。但是,铁梅肯定不像我们这些观众一样肤浅。作为上野千鹤子的读者,铁梅只接受没那么有男子气概的男性,而这样的男性在日常生活中完全是凤毛麟角,逮着一个是一个吧,反正也就是睡睡而已。

跟朋友讨论的时候,她说铁梅就喜欢“弱男”。这个说法我是很不赞成的。没有有毒的男子气概就是弱了吗?它的潜台词给人感觉很危险。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跟父权制割席的男性是更有勇气的人,不是弱男,起码是女权表演艺术家嘛。

导演想要呈现更加自由的关系,女性友谊、母女关系、甚至更自由的师生关系,但作为面向大众的商业片,只能以基数更大的顺直人群为样板,无法逃避对顺直性缘关系的描述,最后搞出来三个这片土壤孕育不出的工具人,呈现出来的效果略撕裂:女性关系都非常美好,即使为了电影效果加入了一些丝滑滤镜,但那些情感和属于女性的相处方式都很真实。在现实生活中我也认识很多像铁梅和小叶一样可爱的女性;与此同时,为了呈现性缘关系选取的工具人都非常不真实,我仔细筛选了一遍我认识的天朝上国男性,想不起来任何顺直男能达到本片工具人的高度,这个社会如何得以繁衍对我来说真的是个谜。

我还和朋友们讨论了妈味,起因是卵虫上脑,讨论了王铁梅和小叶适不适合谈恋爱的问题。当时我说很想跟铁梅做朋友,但谈恋爱可能不行,王铁梅太妈了。我比较喜欢柔软的恋爱脑小叶,可以大家一起犯错一起玩耍。这几天仔细想了一下,我当时颇有点把妈味和爹味混为一谈,听听还在这个讨论中加入了“老板味”。越说越乱。妈味还是非常有别于爹味或老板味的。后两者的重叠稍微大一些,更多是权利上位者在彰显权力时释放出的呛鼻气息。妈味的基底不是权力而是情感,虽然有时候也会被释放对象反感和抵抗,甚至被污名化成爹味,但其中的区别当然非常明显。今天早上听到一耳朵邵艺辉上节目,发现她说自己年轻的时候是个小叶,我就觉得:哈!

Written by in: 上海上海,军火库 |
Nov
21
2024
11

爽到了!

放一张我梧桐区办公室的窗外~

《好东西》真的好看!感谢看完就激动到要二刷的Lucy带我一起度过快乐的两小时~其实去之前我还蛮忐忑的,因为之前被盛赞的《妈的多重宇宙》《芭比》我都觉得hmmm…但架不住女朋友们刷屏和听听这个疯子怒搞三篇博客创作赞美这部片子,我就去了!然后,就爽到了!

邵艺辉镜头里的上海加了“可爱一百倍”滤镜,就像伍迪艾伦的纽约,让人立即想要找一间有彩色玻璃花窗的老公寓住下来,出门就是梧桐树、咖啡店、日料餐厅和live house,还能认识一群王铁梅和小叶。而且邵艺辉电影里没有伍迪艾伦的男知识分子让人厌烦的喋喋不休——虽然她们都爱玩一点“自己人才懂”的小游戏,但在伍迪艾伦是自以为是的文艺男抖机灵,邵导则跟我们分享一些“上野千鹤子姐妹时刻”:就看你读了几本每本读了几遍有没有联系实际体会深不深。

我就老是看到这种“致敬某个著名男导演但好出太太太多”时刻然后开心得要死,比如大家盛赞的录音猜猜猜场景,我前一刻是“这不是文德斯的里斯本故事吗啊啊啊啊啊”,后一刻就差点泪奔:那些来自妈妈的声音,那些日复一日劳作的声音,是山河浩荡是星辰大海,小叶听到了,小孩感受到了,而我们都懂了!那一刻我很想自己的妈妈。文德斯翻来覆去拍的那些男人其实都是他自己的一万个变体,在每一部片子里他把自己的小灵魂巴巴地晾到阳台上晃来晃去生怕还有人看不见。而邵导躲在镜头后面,我们却看到了她对女性的理解、包容和爱。

女性创作者越来越多真是太好了。

因为段子太密确实大笑了两个小时,但最后小孩背出铁梅句子的时候…套用同风格的一句话: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们泪流满面。我想起了朋友A朋友B朋友C朋友D,想起了她们的挣扎和坚持,她们的放弃和继续前行。哭完了又觉得还是很好笑,男人说什么把每一篇文章都看了其实就是说说而已,把妈妈的每一篇文章都看完这件事只有女儿做到了,她不仅都看完,还记住了。这么一说又觉得还挺好哭的。

最后就还是要坚持创作坚持表达一直在场。

Written by in: 上海上海,军火库 |
Oct
28
2024
0

当我们谈论服美役的时候…

前两天我的朋友kfc转发了一篇建筑师的专访,那位建筑师是他的朋友。我点进去,还没来得及看建筑,注意力就被建筑师本人吸引了:一个侃侃而谈的肉头男。我向kfc感叹道,您这位朋友长得可真丑啊。

kfc大概没有经历过对男性如此直白的外貌羞辱,一时有点不知如何回复我。“看久了就习惯了。”他说。大概也有一点“被人格魅力征服之后就会忘记外表”的意思。那不行,我说,您这位朋友的丑属于一种放任自流的丑。建筑师是贩卖审美的,顶着这样一枚放任自流的肉头,如何让客户信服。

问题是,sadly,一枚肉头放任自流往往不是因为肉头勇敢奔放,而是因为社会用最大限度的宽容怂恿男性肉头们无意识无代价地放任自流。没人会因为一个男建筑师顶着一颗肉头就怀疑他的专业水准。“这完全是两码事嘛。“大家说。

把大型服美役的过程写下来,不是因为它们如何有趣——我需要一个记录来帮助自己reflecting。服美役这种事是需要有一些自我麻痹在里面的。比如割眼袋有风险,割完还要经历一个尴尬的恢复期,但摆脱眼袋后,我确实感觉自己精神了不少,甚至容光焕发地开展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支线感情生活。平时花时间做个面膜花钱买件衣服都是很愉快的过程,独立女性当得这么辛苦,时不时用消费社会带来的虚假正反馈麻痹自己一下又有什么要紧!?但肉头们的存在轻易而举就戳破了这些香香美美的肥皂泡。世界对他们如此宽容,却把各种恶毒的汁液浇灌到光鲜亮丽的消费陷阱中,编织成一张无处遁形的网逼我往里跳。医美机构的医生们对着我的脸挑剔地指指点点时,当他们开出一张张天价的账单时,我的心中充满了恨。

这并不是说我就宁愿变成一枚肉头或者类似的丑东西。古希腊的哲人都知道要追求真、善和美,我为什么要因为身处变态的社会就放弃探寻更美好的自己?一个有思考能力的公民 ,需要对自己的行为和身处的社会做出反思;而一个有审美能力的设计师,也需要对美做出自己的选择和定义。

几年前跟格格巫、Q和老白一起去里斯本。老白热情建议我们一起去逛Gubenkian博物馆。大家兴致勃勃地参观了那些带着东方主义趣味搜集来的埃及、伊斯兰、日本和中国的装饰品,又欣赏了从文艺复兴晚期到前工业革命时代的各种欧洲艺术品和奢华的生活用具,最后站到了Gubenkian最引以为傲的收藏,法国新艺术风格首饰设计师Rene Lalique各种奇形怪状的仿生大珠宝前面。Q看着那些层层叠叠卷曲纠缠的线条和缤纷如暗夜魅影般闪烁的宝石若有所思地问我:你说我为什么在政治上如此激进如此现代,却还是忍不住喜欢这些繁复而腐朽的艺术呢?

去年跟Siran去米兰设计周,我们在气势恢宏的米兰火车总站前停留了一会儿。我说你看那些粗鲁的立面比例,看那些斗志昂扬的新古典主义雕塑,会不会联想到指环王(安都因河畔的王之柱),会不会联想到安兰德,甚至是纽伦堡党代会和我们工人阶级有力量啊?Siran说,既然修成了这个样子,那谁也拦不住你这么想…我说,以前我也会被宏大叙事震撼,但现在看着这个车站,更多是感觉害怕,甚至有点恶心。Siran说,你这几年关注政治关注到鬼迷心窍了,这车站还是很美的啊!我说不,我已经不觉得它美了。

这两年大家都爱讨论系统和结构是如何影响人们的世界观,审美何尝不是受到了同样的影响?人们在判别真伪或是非时,偏向于认为自己运用了理性思维。对美的感受则更像一种直觉:面对一件艺术品或一个建筑,甚至一个人的时候,审美判断像膝跳反应一样迅速而直接。我们很难意识到这种直觉是建立在对周遭万物日积月累的琐碎认知之上,那些层层叠叠、复杂而细微的感受中同样包含着无数价值判断,人们通过一次次的判断构建或抵达情感的内核。理性认知在审美中发挥的巨大力量如此润物细无声,以至于大家常常忽略掉它的存在,误以为审美是直觉、感性的,不为理性左右。所以我亲爱的朋友Q才会有她的困惑:对美理性的审视已经发生了,但情感还没跟上来。

绕了一大圈,终于又折回到服美役这件事上来。既然当上了劳动妇女,这样那样的役总是要服的,不如把对美的解释权夺回来,让美役服得理直气壮一点。虽然听上去有点强词夺理吧,但也不失为在光怪陆离的世界中让自己稍微自洽那么一点点的方法论。我自认为拥有一个正常而健康的审美,虽然也花钱买设计师贵衣服,但妨碍行动自由的单品绝对进不了衣柜 ,穿破了还会送去补;虽然也纹眉毛割眼袋,但既然染头发不健康,就顶着白发出门——自己还觉得蛮好看。月初回成都见到听听,她就唧唧哇哇地批评我,说咱们亚洲女的不适合留白发。no I don’t agree,这种偏见是不是也需要我们这种利落清爽的白发精神中妇来扭转一下。which means,我希望自己是一个衣着得体精神焕发的利落中年妇女,在怎么舒服怎么来的前提下保证自己眼中的自己赏心悦目。该服的役虽然也在服,仔细想想,是不是可以归到self caring的类目里,多取悦一下自己。

那么就这样吧。

Oct
23
2024
3

服美役 の PUA & 消费陷阱

为什么那天要把服美役这事儿又挖出来写呢?因为上次回国我又去医美机构了。这次是因为斑。主要是因为朋友丢帕的斑。她皮肤白,斑看上去比较明显。好几次晚上吃饭都有另外的女朋友谈到做皮秒(一种用激光把斑烧掉的科技手段)的事情,丢帕非常感兴趣,就约了我一起去。那就去呗,谁还没有一脸斑了。

预约的过程中我们了解到国家也在规范化医美市场,没有资格的机构不许做皮秒。比如我们预约的这一家…

但丢帕铁了心要做,问了“很有经验”的朋友,又找了一个据说价格不菲的专家,我们再次预约了面诊,终于在某一个周末相聚在专家的医美诊所。

医生让我们先去洗脸。丢帕仔仔细细用洗面奶洗了,我拿清水抹了一把。然后就去一个老式相机一样的机器上做测试,需要我们把头伸进黑漆马虎的盒子里,医生打开相机和各种灯,怼脸拍了一堆照片,从照片来分析我们皮肤的状况。丢帕被分析了一通,迅速被传送到治疗室里开始深度清洁做皮秒。医生严肃地朝我转过头来,说,你这个皮肤,全堵上啦!她把一张照片拍在我面前,那是一张黑漆马虎的脸,上面有夜空中繁星般密密扎扎的小亮点。医生痛心疾首地说,这都是你的毛孔,那些发光的就是你毛孔里的油脂。你皮肤本来很油,但因为你的毛孔太细,油脂排不出来把毛孔全部堵住,所以你是不是觉得很干?我茫然地点点头。医生又问:你是为什么来的?我指指丢帕离开的方向,说:我是跟她来的,她说我既然也有斑,不妨一起来看看。医生皱着眉头说,单纯除斑是治标不治本,首先我们要改善的是你皮肤的状态。你皮肤堵成这个样子,非常容易早衰!我犹豫地说:医生我四十多岁了…医生瞪了我一眼,又问,你还有什么皮肤问题?我说医生我去年做了眼袋手术,但现在又有黑眼圈了。医生说好哇,正好我是这方面的专家。然后爆了一大堆专业名词和听上去非常厉害的资历,然后给我放了一个PPT,PPT上给出了很多看上去超有说服力的before after,看得我连连点头。于是医生就拿了一张纸头出来给我开处方,一方面是要改善皮肤状况,同时也要年轻化眼周,她噼里啪啦写了一长串治疗方案递到我眼前,我一看盛惠22280元,倒吸一口冷气,小心翼翼地问:医生,这个要做多长时间?医生抬抬眼皮,说:改善肤质一整套流程两个小时,眼周两个小时。一周一次,最少四次。我又问,那这是整个流程的价格吗?医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说:这是今天的价格。下周你来疗程会简单一点,我们给你一个折扣。

当时我银行卡上的余额都没有两万块。我说医生,谢谢你。医生转头不再理我。

这是一个服美役且失败的故事。从诊所出来我去了一个朋友家,在那里度过了一个美好的下午。一直到快开饭丢帕才出现,她看起来比中午似乎确实白亮了一点。

Written by in: 上海上海,无聊之事 |
Oct
10
2024
4

另外挖坑说服美役

除了理财这个坑,其实还有一个更久远的坑:服美役!

去年我割了眼袋,听听说,来写一写!我想,割眼袋也没有什么好写的。我很年轻的时候就有眼袋,有眼袋就容易显得没精打采。经常兴高采烈去见朋友,一见面对方就问:哎呀最近工作是不是很累?压力是不是很大?心情是不是很不好?搞得我很尴尬,这眼袋是非除不可的了。

割眼袋要动刀子,我这个人胆小,所以一直拖延。上海有个搞脸很有名的九院,服美役的姑娘们对这家医院都很熟悉,既然是国家单位,大概比外面的美容院和小诊所更有保障?而且既然是国家单位,乱收费的情况比起外面的诊所大概好上一些?所以最初我是打算去九院的。我有个从小认识的姐姐,跟九院著名的某某医生关系非同一般,在她那里割了眼袋和双眼皮。听说我有服美役的意向,立即帮我跟医生加了微信,让我放心服,立即服!

于是就去了。九院虽然搞脸有名,毕竟是传统的全科医院,还没等走进挂号大厅,我就被人潮人涌和医院附近特有的鲜花礼品水果店给trigger到了。等挂上专家号,找到面诊的科室,再拿号、等号,大半天过去,终于见到了医生。诊室里挤满了人,大家在医生旁边忙忙碌碌地进进出出,帮她做各种事情。医生用一种冰冷而烦躁的语气跟我聊了半分钟,面诊就结束了。大概结论就是:可以做,价格xxx,自己去app约手术时间。

又过了一阵,我遇到时尚圈的朋友,推荐了某某某医美机构,据说明星们都去那里,院长也是九院出来的(上海医美机构们的院长好像都是九院出来的…),这位朋友确实认识很多明星,还会定期去日本打什么干细胞…甚至他自己也由院长割了眼袋,看上去容光焕发。(他比我小十岁,容光焕发很正常。)思来想去,我觉得,那还是医美吧。虽然九院的收费更加合理,听上去也更有保障,但我一走进大医院就应激,可能会影响手术效果。

医美当然是另外一个世界。经朋友介绍之后,就有专门的“管家小姐姐”来殷勤问候,预约好面诊时间,小姐姐会提醒该做哪些准备,当天有什么注意事项。诊所装修得像五星级酒店,打扫得一尘不染,空气中有淡淡香味。诊所里人不多,工作人员说话轻言细语。但真到了面诊的时候,医生又让我瞬间魂穿九院。是个扑克脸男医生,说话轻柔但有一种淡淡的鄙夷,我当然不仅有眼袋,还有泪沟,而且脸已经塌了,胶原蛋白流失严重,以至于眼袋特别明显,如果苹果肌饱满——他用手在我脸颊上一挤——凹陷消失,眼袋自然就看不见了。所以割完眼袋,泪沟会更加明显,如果想要解决,还是得靠填充。

啊!我以为自己看起来还挺年轻的呢!耳边又响起了格格巫的碎碎念:不要往脸上打塑料不要往脸上打塑料不要往脸上打塑料。于是我虚弱地说:医生,我不填充。医生脸上的鄙夷又明显了一点,他说,你眼袋还没有大到需要切开来取的地步,但对于内切手术来说,它已经很大了,里面的脂肪量也很可观,到时候加一倍的价格,我就会把抽出来的脂肪乳化了再给你填充进去,也算聊胜于无。但自体脂肪很容易被吸收,治标不治本。而且眼袋部位的皮肤已经松了,脂肪抽走就会塌陷,出现很多皱纹,想要彻底改善眼部状况,还得靠填充。我听他这么说,语气也更坚定了一点:医生,我不填充。

医生懒得再多废话一句,点点头,小姐姐像春风一样又把我带了出去。

后来手术还有一点波折:原本预约的日子我来月经了。我自己是一点概念都没有:月经和眼袋有什么关系?然而填了一大堆表后,无意间护士了解到这个信息,如临大敌地跑出去跟医生嘀咕了一阵,就回来把我的手术取消了。这是什么道理?阴人不祥吗?!总之又拖了两个星期才上手术台。眼袋手术只是局麻,医生具体如何操作我也不得而知,这一定是个再轻易不过的小手术,过程中医生和护士居然开始聊一些不相干的八卦。我只觉得手术时眼睛很涨,能闻到脂肪烧焦的气味。割眼袋大概割了半个小时,眼袋里的脂肪都被搞出来之后,医生又像他事前宣布的那样,把我的脂肪放到一个机器里乳化,再填到“泪沟”里面去,又花了半个多小时。一早来诊所,到午后我脸上包着两块大纱布,提着一大包消炎药和酒精棉签啥的,又站在了上海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恢复持续了大概一个星期,青肿消散后,眼袋果然没了。我容光焕发地过了一个夏天,因为用眼过度,到秋天就又得到了两个黑眼圈。

Written by in: 上海上海,无聊之事 |
Apr
21
2024
1

妈耶&妈耶

最近非常焦虑!深陷资本主义的泥潭,但凡不是高速运转就觉得天地失色,连blog都不想写!

这!是不对的!

慢慢恢复一下。今天先说说有的没的。周末进行了recover行动,昨天起床先到健身房拼搏了一个半小时,然后喜滋滋地跟格格巫通了很久电话。沐浴更衣。出门找朋友玩。大家一时兴起,打车去苏州吃了一碗面,再坐火车回上海喝夜酒,在雨中坐到半夜两点,回到住处倒头大睡,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然后洗衣服、熨衣服、收拾房间、做饭吃,还装了两个lunch box,到傍晚朋友说出门散步喝东西,十动然拒,还是继续瘫着比较利于回血。

妈耶。

与此同时,我妈正在中国大地上快乐地旅行。前一篇讲旅行相关问题的时候居然忘了这一茬:

回国之前的一个晚上,我妈半夜发来一条短信:宝贝儿叻,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我早起看到这条消息立马吓醒:上次伊发这种消息是要去住院。一个电话打回去,结果她是要跟小姐妹去自驾漫游中国,希望得到我的同意。

我说你出门happy我举双手双脚赞成,但就算我不赞成你要玩就玩,总之为什么需要征求我的同意?(我未成年的时候倒是很期待她能有这样的态度)老妈很不好意思地说,因为要出门两个月嘛,刚好时间跟我回国重合,就不能在上海照顾我了,希望我能理解。

我:理解理解理解。

同时内心感到了一种如释重负。

妈耶。

(另外通过她的出游,也感受到了中老年旅游的一些独特之处,但今天不想讲了,等想讲了再来讲。)

Apr
06
2024
5

恢复更新以及行业碎碎念

再次回到国内!来记一笔!

又断更了一阵子,倒不是在柏林过上了现充的生活,而是因为各种债台高筑:blog长期不更新固然是一座高高的债台,而堆积如山的杂志跟书也压在我的心上。建筑师学会每月寄来的“学报”和我订阅的“节点”巍然耸立在我沙发一侧,如果放任它继续增高则随时都有崩塌的危险,我耐着性子每天晚上几本,终于把它们草草扫了一眼并一一归档在永远不会再碰的文件夹里了…

一个当时发在朋友圈的碎碎念:

…………………………………………….

昨天还有一个很搞笑的事情。

海科呢,是DAB deutsche architekten blatt(德国建筑学会会刊,德国学报?)的编辑。而德国这个学报呢,就是一份…怎么说呢,非常无聊的刊物。海科每周上四天班,编一份大家拿到手翻30秒就扔掉的杂志,为此我经常嘲笑他。我们每年真金白银地交钱给建筑学会,除了每月一本破杂志啥也得不到。学会作为行业工会,一点利益不为大家争取,天天去攀大事务所的高枝儿,想着法子出台各种法律法规给它们背书,让独立建筑师和年轻人的日子越来越难过。海科每次听我这么说,就会很不忿地辩解说我们编杂志不是给你们这些高眉毛柏林人看的!全德国多少多少(这个数字他说了很多次我每次都会出于恐惧立即忘掉)建筑师,很多人单枪匹马在某个鸟不拉屎的村儿里干了一辈子,他们想要看到的是更实在的东西!是学会的会员在本土的实践;是有什么新的法律法规出台,具体内容到底是什么;是最近有什么行业相关的法律纠纷;是招聘信息和讣告,不是柏林人关心的那些花里胡哨的时髦玩意儿!我每次听他犯着急就嬉皮笑脸地说好的好的但你不要搞民粹主义建筑媒体哦。

我看学报的快乐来源是看读者来信栏目:去年法兰克福建筑博物馆办了一个展叫做“抗议的建筑”,讲草根政治运动和建筑的关联。有一位大叔(我自动脑补这是一位大叔)愤愤来信,说搞草根政治运动搭的烂棚棚也配叫建筑!呸!还有一期有一位女建筑师号召大家对糟烂的行业现状进行反思,包括并不限于建筑界十分糟烂的性别问题。另一位大叔就愤愤然以“你说得虽然也没错但我还是不怎么同意”的口气写来一封名为“我们老白男也渴望变革”的读者来信。我笑得满地打滚并翻拍下来把这份欢乐传送给了好几个朋友。这样妙趣横生的读者来信还有很多,我问海科他是不是也得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欢乐,结果他说他的工作之一就是阅读并整理这些读者来信,不仅要帮这些人修改拼写和语法错误,还得帮他们整理文字并取标题。他对我说的这两封信也记忆犹新而且:“希望德国建筑师学会给他报工伤。”

…………………………………………….

后来我也跟海科讨论了关于德国建筑学会的问题。我认识的建筑师大多对学会意见很大,因为年轻人和独立设计师的日子一直都不好过,最近几年经过一系列政策和议程的调整,行业的利益越来越偏向于大事务所,设计风气益趋保守,一片死气沉沉,不好过的日子也更不好过了。我们都认为建筑学会拿钱不干事(加入学会在德国是取得执业执照的同义词,为此大家每年需要缴纳会费),从来不为大家争取利益。但海科提醒我,建筑学会是行会,不是工会。行会代表行业整体利益与政界和工业界周旋游说,在现有制度和行业运行规则下,肯定只会给大事务所背书。而建筑设计作为中产阶级传统行业,本来就不跟工人阶级一个鼻孔出气,大家没有结成工会的觉悟也不难理解。这么一想确实如此。Sad.

Written by in: 上海上海,雕梁画栋 |
Nov
07
2023
4

any way the wind blows

上周末去看了一出话剧叫做《钟馗嫁妹》。那天本来是要见mimo,伊说伊要看话剧。我想文化活动好呀,搞起来。于是也上网买了一张票。

没想到这个鬼剧还是个大制作,并不在安福路上的上海话剧中心,而是去了人民广场的上海大剧院,并且还是在主厅里演。搞得我进场的时候看到人山人海都是精致时髦的上海宁,内心还小小期待了一下。哪曾想…

总之就是难看。非常非常难看。像是一个春晚小品活生生被拉长到两小时,我是做错了什么要来受如此的折磨。但出乎意料的是,周围的观众貌似都很享受,时不时爆发出掌声和笑声,台上每一个尬穿地心的包袱居然都被他们接住了,让我仿佛deja vu到了夏天在电影院里看《芭比》的时候:电影院里的人们对每个陈年老梗都甘之如饴,有人笑得都快背过气去了。敏感词、格格巫和我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按说我也是沉迷于互联网烂梗的人,根本不配嘲笑人民群众笑点低。但春晚小品风实在叔可忍嫂不可忍。往上说,这么多年的监管下来,能说不能说的都没法说了,整场剧不痛不痒;往下说,话剧腔(春晚腔?)在台上那么吼两嗓子,简直吼出了恐怖谷效应:台上那几位看着像真人,但她们的生活、她们思考问题说话做事的方式跟真实的人类丝毫没啥关系。

一个感受:我好像也对北京话过敏了。我们为什么会在上海看话剧的时候听到京片子?我大概是受了敏感词的影响,她在去年年底那封著名的信里形容它:“没有比这口音更好地诠释暴力了,它是神权暴力、国家机器暴力、主体民族沙文主义和父权暴力的综合体。”当这种口音以话剧腔的形式表现出来,所有想让表演者显得幽默的努力都变苍白了。台下的我只感到恶心。我其实挺乐于在日常生活中听到这种口音。两周前在工地上,甲方——那个90年代就去伦敦念书的姑娘——用爆豆一样的京片子吐槽我们的设计,虽然不无委屈,但我也觉得又好笑又亲切。

而最让人无法接受的一点是,戏里居然还出现了关于缅北电信诈骗营的情节。拿自己职业身份完全不当一回事的律师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钟馗的妹妹),在结婚前夜因为母亲生病欠债毅然去缅北捞钱,从此人间蒸发。 主角在钟馗的帮助下找到了这个女孩,带着律师和自己的老婆从黑帮手中把女孩救了出来,整个过程如同儿戏,侮辱我的常识和智商。如果在这之前只是有点郁闷,看到这里我真的生气了。在观念坐标徘徊于“北方老干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皆大欢喜“和”民俗传承“的故事中,忽然插入这么与时俱进的情节,再用一种迪斯尼动画般的夸张手法表达出来,简直没把任何人的审美和承受能力当回事。整场戏结束之后,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以精明和见过世面出名的上海观众了。

上一次进入这个大厅是2001年。Béjart舞团带来了以Queen为主题的现代芭蕾Ballet For Life,我当时是冲着范思哲设计的演出服去的。收获是第一次听到了Bohemian Rhapsody。小镇青年我几乎当场石化,天呐我的妈呀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听的歌?!歌还能这么唱?!每一句歌词!每一句歌词都唱出了我的心声!!!我记得,我实际上买的是前一天的票,到了大剧院才发现自己已经错过演出时间24小时,但当时还没有二维码,我硬着头皮拿着过期的票进入大厅 ,最后在走道上坐着看完了演出。

啊,现在回想起来,也是恍如隔世。

love Freddie

Written by in: 上海上海,有涯之生 |
Apr
09
2023
6

金刚舂米

前几天跟一位以色列建筑师朋友吃饭,他说以前在门校读书,毕业后在Zumthor事务所工作过。又说在Zumthor那里工作嘛就是极致体验,“他能诱使你发掘自己最好的一面和最坏的一面,让人筋疲力尽的同时获益匪浅。”

作为驽钝的人,我不太明白这话什么意思,问来问去,得出一个结论,Zumthor这人就是一个master of manipulation.

You can put it in that way. 朋友耸耸肩说。

但我还是不满足。江湖上流传着很多PUA大王的传说,前两天听听搞博客创作还讲了一个神棍的故事。但我在日常生活中很少遇到真正能够操弄人心的高手,装神弄鬼的家伙们往往被我的驽钝激怒,愤然留下一句”年轻人不懂事“拂袖而去。建筑界也是神棍事故多发地带,Zumthor既然是霹雳奖段位的高级神棍,我一定要朋友举出一个真实案例。

以色列人想了一会儿,十多年前的事,工作中那些令人崩溃的瞬间事后讲起来好像都是鸡毛蒜皮,最后说,那讲讲我毕业设计的事儿吧。

Zumthor是他的毕设导师,设计做了一整年,他们几乎每个星期都要讨论方案。离汇报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Zumthor忽然指着快要完成的设计问他:

这(想法)现实吗?还是说其实是你在想当然?

我们的以色列朋友目瞪口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他几乎没有睡觉。导师姗姗来迟的灵魂之问差点毁掉了他和他做了一整年的设计。但他又说,这个问题带来的压力和近在眉睫的deadline调动起他前所未有的创造力和行动力,把整个设计重新梳理了一次,在汇报前及时完成了。

我:换我我可能要骂人吧?这不是逗我玩儿吗?

又过了几天,跟另外一群建筑师朋友喝酒。席间我又说到了这个事,Zumthor作为在江湖又不在江湖的神棍,他的八卦谁不爱听呢,大家纷纷要求我展开讲讲,我就把以色列人的悲剧给大家复述了一遍。大家纷纷表示:

哦!!!!!!
哇!!!!!!
靠!!!!!!

一位女建筑师很善解人意地说:说不定Zumthor也只是在设计做到那个深度才发现存在问题,并不是故意要玩弄你的朋友啊。

其它人纷纷表示no no no:Zumthor六七十岁了,得霹雳奖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他能看不出来一个毛头小子的学生作业有什么问题?他第一个星期就能看到问题,非得憋到最后一个星期才说,除了他是一个屁眼,这事儿没有其它解释。

另一位灯光设计师说:但你们觉不觉得,这事儿放在欧洲的语境Zumthor就是一个屁眼,但如果放到我们这里,听上去是不是很有禅宗棒喝的意味?!

大家咂摸了一下,犹豫地表示对哦…… 好像有点那个味道……?

我哈哈大笑,东亚人民相互PUA几千年不说,还要将之上升到methodology甚至宗教的高度,合理化并极度浪漫化,我们真的太惨了,太惨了。

回到家我出于好奇又google了一下灯光设计师提到的六祖慧能。慧能求学那段东亚人民都耳熟能详的公案,维基百科是这么记载的,大家来品一品。

一日,惠能负薪到市上,听到别人读《金刚经》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段,便有所领悟,问经从何来,念诵者告诉他从黃梅山东禅寺来,該處有五祖弘忍弘法。有一人资助惠能银两,惠能尽数交给老母亲,于龙朔元年(661年)北行到东禅寺,礼拜禅宗五祖弘忍大师。

五祖问:“你从何处来,欲求何物?”惠能答:“弟子是岭南新州百姓,远来礼师,唯求作佛,不求余物。”五祖说:“你是岭南人,又是獦獠,哪能作佛?”

惠能答:“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獦獠身與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別?”

五祖说他根性太利,便叫他到槽厂去做舂米的苦工。舂米是一件苦差事,惠能生得矮小,体重不够,为了踏碓,他在腰间栓上一块石头。八个月后,弘忍有意傳法,命弟子作偈以呈,以檢驗他們的修为。神秀上座呈偈曰:「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弘忍告诉大家应照着这个偈修习,能得大利益。但是私下里,他告诉神秀,并未开悟,再呈一偈。

惠能聽後亦誦一偈,请人代勞題於壁上:「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大众皆惊,弘忍見後,用鞋掌把惠能的偈子抹掉了,并且说“亦未见性”。众人见五祖这么说,也就不以为意。

第二天,五祖私下来到碓坊,见惠能腰间挂着石头舂米,说道:“求道之人,为法忘躯,就应当象你这个样子”,并问道,“米舂熟了吗?”惠能回答道:“米熟久矣,犹欠筛在。”(师筛同音,如此师生问答,都是双关语)五祖于是用拄杖在碓头上敲了三下便离开了。惠能领会了五祖的意思,当天晚上三更的时候来到五祖的丈室。五祖以袈裟遮圍,不令人見,為惠能說金剛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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