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g
17
2025
0

继续登

前面跟听听解释,之所以把“鉴登笔记”从她的留言板贴过来,当然是因为我是个仓鼠,但也是因为我想再深入一下。

男人的登固然令人厌烦,且给大家的日常工作生活带来种种不便,但活到这把年纪我也学会了不再介怀。想再深入这个题目,是因为意识到既然大家共处于同一个结构体系下,女人是被塑造的,男人是被塑造的,登,同样是被塑造的。

前段时间在微博上看到有人引述波伏娃评价乔治桑的文字。她这么写:

可是乔治·桑让我气恼,年轻时我欣赏她追求独立、如饥似渴地阅读和学习,喜欢她四处游荡的活力和果断的行事风格。在不得已缔结了一门愚蠢的婚姻后,她勇敢地出走巴黎,重起炉灶,过起自食其力的生活。

后来我又崇拜她充沛的精力和强大的创作力。但她给自己戴上一副道貌岸然的面具,这就让我恶心了。情人众多也好,移情别恋也好,撒谎也好,做了又如何呢?但不该摆出一副热爱真相的嘴脸,嚷嚷什么诽谤,非把自己当圣母。她号称对所有情人都是“母爱”,一边跟帕杰罗上床,一边说什么两人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缪塞。然而母爱并非她所擅长,她自己的女儿就讨厌她,女儿的整个童年,她都极尽侮辱女儿之能事,管她叫“我的胖妞”,拿她当个傻子;她用喋喋不休的唠叨扼杀女儿的一切想法,只给她一点“有条件的”爱,这让孩子恐慌不安,因为情感的安全对孩子而言极为重要。三十岁时,她就摆出一副被生活摧残却无私奉献不求回报的姿态,实际上她蛮横地让周围的人都围着她转。我最不能原谅她的,是她经常对自己的内心世界进行伪装,把自己的任何行为都树立成道德楷模。她的谎言如此彻头彻尾,连她1848年的表态在我看来都颇为可疑。

下面有人评论说:

波伏娃骂得越狠,越说明她把乔治桑当作一个“可能的自己”来审判……这份刻薄,最终是一种自我警示。

波伏娃骂得好,评论也评得好。最近我也常常这么“自我警示”一下子。

因为工作的原因,免不了要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搅到混乱的权力关系中,如何自处与待人变成了很重要的课题。亚里士多德说人是政治的动物,要与她人生活,才能实现自己的本性,而我正好不太擅长与她人生活。

倒也不是说我有什么反社会人格,就是不太擅长与人合作。曾经看到过一个关于旅行的有趣讨论,把那些在旅行中完全不参与制定计划的人叫做尸体。我的旅行人格同时具有人尸二象性。如果对方不擅长规划行程,我P人属性马上大爆发,目的地、酒店、活动、餐厅,从大纲到细节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一旦对方显露出做计划的意愿,我就会立即坍缩为完美的尸体,让去哪就去哪,让吃啥就吃啥,主打一个不给组织者添堵。不管是当指挥还是当尸体,我都很少跟同伴一起制定计划。大概比起劳心劳力或完全交出主观能动性,聆听、协商、让步、最终达成共识这个复杂的过程对我来说太陌生了。

不仅不善于跟人合作,我也没什么领导能力。前阵子听飞先生聊起他儿子,我才意识到这样的性格可能跟过早入学相关。飞先生的儿子是9月出生的,学校今年开学的时候虽然还不满7岁,但因为差得不远,他可以提前入学。飞先生夫夫对此感到非常犹豫,今年就入学,儿子会比全班大部分同学都小一点。如果等到明年,就又比大家都大一点。如果是我长大那个环境,家长们都会毫不犹豫地让自家宝贝尽早入学,提前站在起跑线上。但飞先生看了大量育儿理论,说小学时期是儿童大脑发育的关键阶段,差几个月,孩子的注意力、理解力、表达能力和自我控制能力都会有很大区别,大一点的孩子在心理和社交方面都成熟一些,而且因为年纪稍微大一点,个子往往也大一点,就很容易锻炼孩子的领导力。他这么一说,我就明白自己吊儿郎当的气质哪儿来的了。5岁就上小学的我,一直是老师口中的“梦壳壳”,“自由散漫”四个字简直刻在班主任们给我的期末评价里。虽然成绩并不差,但班长团支书一类彰显领导力的职位从来跟我都是绝缘的。

这样一个不太擅长与她人生活的我,走入社会十来年,满脑壳包的场景当然是常有。而随着年纪渐长,再用“不太擅长与她人生活”来解释那些满脑壳包的场景,就很有点被波伏娃批评的乔治桑那个味道了。然而要尊重别人,要对人真诚,这些三岁小孩子就听说过的道理,到底如何才能知行合一地运用于中年人生活中的各种场景,这么高级的知识该到哪里去学习?自从有了自己的事务所,我常常感慨,学校里天天就是学怎么做设计,但报价怎么报、合同怎么签、财务怎么算、人事怎么搞、如何宣传自己,这些知识到哪里去学?再到后来即使这些事情都带着满脑壳包摸索了出来,问题又大道至简地回到了亚里士多德那儿,在一切的纷繁芜杂中,要如何面对自己和别人的傲慢与偏见,理智和情感?

人生真是一场修行呐。对天赋有限的人来说,每走一步都需要动脑、用心、有毅力。耍小聪明或寄希望于运气,最终也过不了那些该过的坎。道理如此烂俗,写下来更是让人觉得不好意思,但人到中年,个中感受很是痛切,不写下来又不行。雯子说女的要少反省自己,我倒觉得这也算是生而为女的优点吧。多反省一点则少登一点,人生的路,走起来心里也舒坦一点。

Written by in: 有涯之生 |
Jul
26
2025
0

恢复博客创作!撒花!

终于。

这个blog存在的时间如此之长,我甚至忘了最早是在哪里申请的域名,叫什么也忘了。大概少不了有messer这个网名在里面,啊,中二岁月,情何以堪;viciac这个即难懂也不好读的域名是什么时候在哪里稀里糊涂申请的,我也不太记得了。改名是因为要搬家,而搬家是因为国防网建起来了、国防网又加高了、域名要实名制了、服务器也要实名制了…各种让人无可奈何的原因。对于一个被时代车轮甩下的人,我唯一掌握的就是几个静态html的指令,每次搬家都要辛苦朋友们帮我打包、上传下载、配置、以及完成一些我都说不明白是什么的任务。谢谢大家。

今年年初,我彻底厌倦了这些实名、验证、翻墙爬树的勾当,决定把树洞和公司网站一股脑儿迁回德国。人生一再教育我:只要还有得选,就尽量远离那些令人厌烦的事物。只是要辛苦国内的朋友们爬梯子了,还愿意来看我碎碎念的人,爱你们。

并不是说德国就没有网络言论限制的意思。过去几年里大家都经历了太多。但怎么说呢,就像因为没有能力当鲁滨逊所以还是需要理财一样,我也没有能力自己编码搞一个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个人网站。就这样吧。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话痨憋了一肚子有的没的,终于可以小小喷发一阵了。喷发前搬运一些红薯和胖友圈的存货,再感叹一下理顺了的神清气爽!是的!理顺了,很多东西都理顺了,包括并不限于这个博客的域名和服务器,之后再来慢慢唠叨。

Written by in: 有涯之生 |
Apr
14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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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w Year’s resolution (下)

谢谢友博听听写的小字条~

既然服务器继续运行,那么现在来把“年终总结”写完。《年终总结“上”》里只有每年翻来覆去讲的那几句话,没有任何新意,中年生活无非是磕磕碰碰地继续折腾,这样的总结不做也罢。到现在一年都过了四分之一,为什么我还有这样的执念?

新年第一天的早上,我抓起手机,看到《时代》(die Zeit,我唯一付费订阅的德国报纸)写了一篇新年祝词,叫做Das erste Viertel…(四分之一个世纪…),这篇新年祝词后面跟了欲言又止的三个点,提醒大家新千年的第一个世纪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一。文章开篇回溯了25年前人们对新千年的憧憬:经济增长、技术进步、世界变得更加和平、挣扎在贫困线上的人越来越少、人们携手抗议对自然环境的破坏,阻止气候变暖…总之,充满了昂扬向上的乐观情绪,然后弹指一挥间,25年过去了。

读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千禧之交对我来说也算一个颇有象征意义的时间点。我1999年夏天参加高考,所以最直接的转变是离开妈妈爸爸,从新的千年开始,像成年人一样生活。

于是我开始三迷五倒地恋爱,决定去更远的地方学习和生活。我经历了亲人的离去,也缓慢(不无艰难)地学会了如何在精神和经济上自立。从这个角度来说,以19开头的年月和以20开头的年月,对我来说确实有截然不同的色彩。

然而现在回头去想,千禧年钟声敲响那一刻我在哪里,在干什么,想什么——不知道。当年的媒体上一定也写满了煽情的回顾与展望,好像还有一些制造恐慌的怪力乱神,它们怎么影响我的——不知道。“新千禧”对于当初的我,就像“全世界”一样,也许有种抽象的激动人心,却没什么实际的意义。

但幸好——努力一番之后——我发现自己还没完全失忆。千禧之交,我刚栽入“建筑学”这个邪教组织,懵懂之间已然深受其害。那个学期结束的时候,全班同学为交图一起熬了三天三夜,因为年轻身体好,也因为远远没到有能力反思自己在做啥为什么的年纪,不眠不休的72个小时不痛不痒地过去了,留在记忆中的,只有同学们在工作室循环播放以至于变成耳虫的莫文蔚的《阴天》。交完图,迎来了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有人回宿舍睡觉,我则收拾好行李去了理发店。等候、洗头和剪头的每一个瞬间都睡得七歪八倒,剪好头发我就跟KK踏上了背包穿越四川之魔幻旅程,在绿皮火车上我们拉起兜帽继续呼呼大睡,对面电子科大的两个男生徒劳地想要叫醒我们一起斗地主,最终失败了。要等到十多年后,《孤独星球》才cover到四川(里面还有我一两篇豆腐块),而我们一路变换各种交通工具,走过了现在也想不起来名字的大小县城。除夕那天,兴高采烈地参观了大足石刻后,在空无一人的庙里跟老和尚有一搭没一搭地尬聊,老和尚极力挽留我们留在山里跨年,好在我们坚决地拒绝了他。

当年的我并不缺想象力:作为自恋而乐观的惨绿少年,我曾坐在校巴上远远看着自己所住的厂区,矫情地幻想几十年后走过千山万水再回到彼处,看着曾经无比熟悉的咸鸭蛋一样红而大的落日感叹物是人非的情形。但即使是这样,在世纪之交的那些日子里,懵懂的我无法也无意去想象,接下来的25年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前阵子跟一个德国妇女聊天,她说20多年前夏天很短,8月结束,阳光灿烂的好天气就没有了,9月一定会下雨,气温也会骤然下降。 我说是啊,刚到柏林那几年,初雪总在生日那天(11月中旬)如约而至。德国的雪真大啊,而且要一直下到三四月间。迷信的我觉得瑞雪兆丰年,所以对此印象深刻。但柏林已经好多年冬天都不再下雪了,我已经快忘了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走路是什么感觉,而9月也总是阳光灿烂,甚至10月有时候也还像是夏天。世界跟我们一起都悄悄改变了呀,只是当时已惘然。

Written by in: 有涯之生 |
Apr
09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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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看来要留到服务器恢复之后才有了

我最近去了香港 / 东京 / 千岛湖 / 瑞安,正在散架中。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以为blog或者社交媒体是可以在路上捏捏手机就捏出来的,但其实不坐到电脑面前我啥都写不出来。我需要好用的键盘和巨大的显示屏,我需要舒服的工作椅和安稳的办公环境。

Written by in: 万水千山,有涯之生 |
Apr
06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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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w Year’s resolution (上)

人人都说自己有拖延症,不知道有没有人跟我一样,四月才开始写new years resolution?

圣诞节我们去了巴黎,回到柏林过新年的时候又有朋友从国内过来,没来得及写blog。之后每天都在莫名其妙地忙碌,很快又到了农历新年。我当时还自我安慰:农历新年写resolution,好歹也算是new years resolution。农历新年国内同事们放假,我可以休息两个星期,可想而知有大把时间写blog睡觉爬墙放空。结果上海虽然消停了,柏林的项目还在继续,那十四天我几乎天天都在工作,连周末都搭了进去。过完年又开始准备回国。以往回国白天工作,晚上一个人在酒店正好看书看剧写blog,但今年带着sabbatical的格格巫,每个晚上都有莫名其妙的事情,包括并不限于陪工作狂怼在办公室熬夜班,但办公室的环境也很微妙,并不是同事们走了我就可以享受me time,这个场域会自然而然地生成一堆工作相关的琐事,让人没完没了地做下去。

这么一写,好像我是个工作狂。但其实又不是。这两年我其实很注意工作和其它一切之间的平衡。确实一直在工作,但确实也有其它事情占据了大量时间:恋爱、见朋友、看书、做运动、旅行、管理财务(这不仅又是一个blog大坑,同时也是时间黑洞,新买的房子意味着很多paperwork,同时我还报了一个学习投资的线上课程,每周要听二十多节课,还要做课后作业)每天忙得不亦乐乎,同时觉得很疑惑:那些有家有口的朋友究竟如何分配自己的时间?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成了韩炳哲书里那种被时代车轮裹挟和碾轧的倦怠成年人,maybe yes。世界不断崩塌,而我还在摸摸索索搞一些有的没的。每次在上海,女朋友们聚会一个恒久的话题便是退休。退休了就可以不再为生存和经济压力所迫(我的想象当然充满了乐观主义精神,预设自己只要继续搬砖二十年,退休后就可以不再为生计发愁。但即使还得发愁,对于一个乐天知命的四川人来说,退休也意味着既然没有力气继续卷生卷死,当然应该心安理得地躺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此残生)格格巫对我的想法持批判态度,他认为我现在也应该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应该等到退休之后。但搞建筑跟搞哲学是不一样的。我虽然喜欢自己的工作,工作仍然是工作,工作总是跟一些让人烦恼的事情混在一起:迎合甲方、处理人事、管理财务、接受失败的成果。很希望某一天我不再需要面对这些事情。

Written by in: 无聊之事,有涯之生 |
Mar
16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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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坑及处理坑壁美观

我准备过一阵把这个blog的域名和服务器都迁回德国。

之前因为还有一些朋友看,所以觉得放在国内大家方便点。但实名这件事实在恶心人,这几年在欧洲要打开也时不时遇到问题。因为我经常断更,写的内容也莫名其妙,来看的朋友越来越少了。google reader没了之后,这里几乎成了自说自话以及跟听听聊天的地方。

总之还是先预告一下。4月中旬国内的服务器就过期了,但域名因为种种原因要到5月底才能搬迁完成,可能会消失一阵子。我会在消失之前努力更新一次!我还没写new years resolution 呢!笑死。

Written by in: 有涯之生 |
Feb
17
2025
2

圣诞大乱战

无论古今中外,到了圣诞节或者农历新年这样阖家团聚的好日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共处一室,吃吃喝喝谈天说地,最后难免大吵一架,大多数时候以某位家庭成员大怒或痛哭跑出去收场。

今年圣诞节,格格巫一家人团聚在巴黎。”中国火锅“和海鲜大拼盘吃饱后,作为甜品的吵架就上桌了。这次争端的导火索是巴登符腾堡州卡尔斯鲁厄郊区一个小镇灾难般的垃圾管理政策。格格巫的爸妈就住在这个风光如画的小镇上。市政工作人员每周会开着黄色的垃圾车,把大街小巷每一栋房子的垃圾分类收走。月复一月年复一年,负责某一片区的“垃圾专员”甚至认识该区的大部分住户,如果有谁忘了在规定的时间把垃圾桶推出来,专员会耐心把垃圾车熄火,去这家看看出了什么情况。

事情大概是去年搞砸的。卡尔斯鲁厄为了减少市政开支,忽然开始了一系列财政改革计划,其中一项是把全市收垃圾的工作外包给一家私人垃圾运输公司。根据格格巫爸爸从《卡尔斯鲁厄日报》上看来的信息,这家私人垃圾运输公司是在一众竞争对手中以最低价中标的。自从他们开始垃圾运输工作,整个城市都乱套了:一般来说垃圾车开到之前,居民们应该把垃圾桶推到马路边上,方便垃圾专员拖走。但卡尔斯鲁厄位于黑森林边缘的丘陵地带,城市周边那些历史悠久的小镇上街道蜿蜒而狭窄,很多还上坡下坡,非常陡峭。格格巫爸妈的小木屋就位于这样一条陡峭而蜿蜒、狭窄而美丽的街道边,人行道不足一米,根本放不下垃圾桶。老两口习惯把垃圾桶推到院门口,市政的垃圾专员来了,会停车穿过一条小道,进院子里来把垃圾桶拖出去。但按照私人垃圾公司的规定,如果垃圾桶离街道的距离超过15米他们就不管了。如果让这个公司的工作人员跨越15米以上的距离去拖垃圾桶,不仅会极大增加人力成本,也超出了该公司当初与卡尔斯鲁厄政府所签合同规定的工作范畴,所以完全不可行。但卡尔斯鲁厄像格格巫爸妈这样家门口街道放不了垃圾桶的居民不在少数,这样一来满城的垃圾没人收,卡尔斯鲁厄人民怨声载道。

政府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召集私人垃圾运输公司的人来修改合同,重新定义垃圾服务外包的范畴。一顿修改下来,私人公司收垃圾的价格上涨了不少,政府还没来得及核算财政会不会超支,当初同时参与竞争的其它公司就跳了出来。他们认为中标公司在克扣服务范畴的前提下通过恶意降价中标,属于不正当竞争。如果通过修改合同拿到更高酬劳,更是破坏招投标程序合法性的行为。这些没中标的公司们号称修改后的合同一旦生效,他们就会对政府和中标公司提出诉讼。这样一来,修改合同的可能性就被锁死了,但重启招投标程序也不可行:当初市政跟私人垃圾运输公司的合同一签就是五年,提前中断也会引起法律纠纷。

在圣诞节的晚餐桌上,格格巫的爸妈提到了这件事,老两口对市政府的愚蠢和无能非常愤怒。面对这类抱怨,家人们于情于理都该义愤填膺地加入数落政府的行列,为圣诞餐桌增添一抹“德味”。结果格格巫的姐夫不知道吃错了什么,忽然跳出来帮政府说话。按照他的说法,现在各地政府都人浮于事开销巨大,再不劳务外包,通过市场竞争引入更注重效率的私人公司,久而久之国将不国。话一出口餐桌上就炸了锅,愤怒的格格巫、委屈的巫爸巫妈、坚决站老公的巫姐和打酱油的巫侄儿和我同时开喷,嚷成一团。两小时后格格巫妈妈面红耳赤愤而离席,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这场圣诞大吵才算落幕。因为我写blog的速度堪比便秘,现在再来回溯整个争吵过程中谁到底说了什么已经全无可能。但不管谁说了什么,这场架也非吵不可:格格巫相亲相爱一家人牢牢霸占政治光谱的每个角落,人人都有自己的Agenda,无论说到什么意见都很难一致,目前看来也绝无彼此说服和妥协的余地。

比如格格巫姐夫,大企业高管,工作狂,守序邪恶,政治站位跟马斯克差不多。马斯克要搞DOGE,格格巫姐夫就要支持德国各级政府劳务外包,最好整个政府都由他这样的职业经理人以市场规律为基础运作,甚至还发出了”保障民生为什么非得是政府的责任“一类的天问,噎得其余家庭成员直翻白眼。姐夫在圣诞期间跟我谈笑风生,聊到公司在中国、印度、巴西的生意都相当不错,但本土经营情况却是一泡污,高薪和劳工法把工人们惯得越来越懒,他去年下半年跟工会以及“愚蠢的左派”斗智斗勇,最终成功关闭了法国中部的一个厂区;我们还聊到阿根廷的米莱,格格巫姐夫对米莱给出了中肯的评价,认为他的经济政策还是很成功的,阿根廷人民虽然吃瘪,但阿根廷人民anyway都在吃瘪,别的政客都拿通货膨胀没法子,但米莱居然能用休克疗法把通货膨胀打下来,了不起。

格格巫姐姐,前企业律师,现四孩妈,混乱邪恶。关于卡尔斯鲁厄垃圾政策的讨论起始于她指挥我们把吃完海鲜大拼盘后堆成小山一样的厨余垃圾趁天黑扔到邻居家放在路边的垃圾桶里去。格格巫姐姐在大乱战中支持老公主要是因为这届人民不行,她嫌弃德国人民太爱抱怨。爱抱怨多半是因为日子过得太舒心,缺乏锻炼和敲打,失去了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比如卡尔斯鲁厄的人民如果配合一点,乖乖把垃圾桶拖到街边上,垃圾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格格巫爸爸说街道是大斜坡,垃圾桶会自己滑向世界尽头;格格巫说人行道很窄,垃圾桶放人行道骑车的小孩会撞上去,放马路上更是交通隐患。对此格格巫姐姐的回答是,等垃圾堆到房子那么高,卡尔斯鲁厄市的居民自然会找到停垃圾桶的合理地点,活人难道还能被垃圾淹死不成?同时格格巫姐姐觉得这届政府也不行,既愚蠢且无能。政府职能外包本身不是问题,但因为政府太愚蠢又太无能,所以连职能外包的工作都做不好。她气愤地说,马上就要大选了,简直不知道还能投票给谁!格格巫问,你不知道该投票给谁,是因为你觉得没有政党可以代表你作为选民的意愿,对吗?姐姐立即说:对。格格巫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象过一个能够赢得你投票的政党应该是什么样的呢?姐姐说,不知道。又想了一会儿说,我对政治从来不感兴趣。

格格巫大侄儿——姐姐姐夫有四个孩子,那天晚上唯一加入战局的是老大,其他三个人完全不感兴趣,自己玩儿自己的——从小私校一路念到名牌大学商科,阿尔法人格显现中,中立邪恶。格格巫大侄儿是当天晚上的惊喜,因为他作为未来的Finance Bro,已经开始追逐金钱和地位的优绩主义者,居然懂得政府和企业不是一回事,两者的目的和运作方式有着根本的差别,并为此跟自己爹激烈争辩了一番,这说明欧洲的基础教育没掉链子,观念的水位毕竟还是在上涨。(?)

格格巫爸爸,路德教徒,退休前是主任医师,工作狂,人生没有做过自己认为错误的事,对违法乱纪深恶痛绝,守序中立。老头盛年时在医院是个医术精湛且一丝不苟的暴君,跟自己的儿子因为政见不同有过无数争吵。但进入晚年后,根据格格巫的观察,不知道是因为社会整体右转,还是媒体上太多左派的论点,格格巫爸爸对很多社会现象的观点缓慢左移,居然奇迹般地落位到政治光谱的中间,父子关系也随之缓和不少。在卡尔斯鲁厄垃圾事件中,格格巫爸爸关心的不是自家垃圾日复一日的堆积——毕竟退休之后有的是时间,可以自己开车去垃圾集中处理中心——而是这件事背后折射出来的种种不合理:比如政府招投标程序的唯一标准是商务标报价的高低,比如无商不奸,比如格格巫姐夫居然在圣诞节的晚餐桌上冒犯他。

格格巫妈妈,天主教徒,家庭妇女,混乱中立。巫妈的政治倾向跟巫爸高频共振,以至于我很难判断她自己的想法到底是啥。家里的垃圾没人收,给格格巫妈妈带来了极大的困扰。但作为从小就被送到瑞士酒店学校学习家政(上中产家庭妇女资格培训班,大概相当于现在的艺术史专业)的传统女性,格格巫妈妈恪守的美德是忍耐。这种美德不仅支撑她面对堆成山的垃圾,也在圣诞节的晚餐桌上体现了出来:一家子又双叒叕吵了起来,女儿和女儿的老公说的话也让她感到非常痛苦:难道垃圾成山竟然是居民自己的错吗?!但她憋红了脸一句话都没说。两个小时过去了,格格巫妈妈终于鼓起勇气发了几句言——因为太过温和我也忘记内容了——就被自己的女儿直接无视,紧接着继续攻击格格巫和巫爸,把巫妈气疯了。她颤巍巍地站起来,指责格格巫姐姐对她毫无尊重,攻击的内容也全无道理(其实格格巫姐姐的靶子并不是她)。家中餐桌上总有一些高谈阔论的男的,不管是她爸,她老公还是她女婿,每个男的都滔滔不绝,多年来她一直都默默忍受,当一个听众。但现在好不容易说句话,自己的女儿却跳起来抨击自己,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她也不想再坐在这个桌子面前听这些千奇百怪的谬论了。在众人大眼瞪小眼中她说完这番话,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格格巫,学术苦力,白左,工作狂,守序善良。因为跟姐夫在政治光谱上距离最远,所以每年圣诞节吵架这两个人都是主角。遗憾的是,姐夫拥有一个阿尔法男无边无际的ego,很擅长5分钟内把温和的格格巫trigger到无能狂怒。俗话说得好,“认真就输了”,一旦格格巫的狂怒模式启动,姐夫就会洋洋得意地认为自己已经取得了胜利,反正对方说什么他也没有真的在听。我对无能狂怒这件事理解无能,跟姐夫这样的文盲吵架,正好可以拿出搞哲学的人唐僧一样条分缕析的逻辑能力,先把对方带到沟里,再投入海量知识将之砸死。格格巫本来很擅长这一套,经常用诡辩把我搞到团团转,姐夫不至于比我还难搞吧?!搞企业那一套不能用来运作政府,搞企业那一套甚至不能用来搞企业,运作政府也不是只有人浮于事和劳务外包两条路,这些道理如此简单,为什么要跑去为稀泥糊不上墙的政府辩护…简直莫名其妙。晚上回到住的地方我对格格巫吵架的实战能力提出了质疑,格格巫说谁要跟他吵啊?!姐姐一家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要集体投票给极右政党。因为害怕面对这个现实,整个圣诞期间格格巫都努力避免跟家人们进行任何超过“今晚吃啥”深度的讨论和交流,哪想到最后姐夫还是跳出来挑衅老爸老妈呢?爸妈都八十几了,而且还是垃圾事件的受害者,格格巫沉痛地说,姐夫说话毫无遮拦,简直连起码的体面都不要了。

我,家庭争端尴尬的旁观者,混乱善良。自从认识格格巫以来我经常跟他就宏大命题展开各种辩论,通过随地大小吵我们意识到双方对于万事万物出于任性秉持不同的意见,但在很多问题上还是能形成相当程度的共识。这年头彼此能形成共识的人不多,所以真理是不是越辩越明不知道,感情倒是越来越好了。吵架之后格格巫很郁闷地问我:你明明提出了很有力的观点,那个混球都没话说了,你为什么不继续进攻?平时你跟我吵架都是真刀真枪,捅了我还恨不得把刀子转三圈才抽出来,为什么今晚这么怂?!我目瞪口呆:哈?你是西尔维斯吗?混球又不是我姐夫,我这个圣诞节白天凡尔赛,晚上海鲜拼盘,都是他在买单,我love and peace一下难道不是最基本的礼貌吗。他别说选极右了,他认马斯克当干爹也行啊。再说了,姐夫认马斯克当干爹也是迟早的事,难道我抢白两句就能阻止他张开双臂奔向马斯克的步伐吗?too simple! Sometimes naive!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像所有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一样,格格巫的亲人们非常善于从争吵中迅速抽离出来。巫妈愤怒离席后,妈宝格格巫赶紧跟了过去,带上宝贝大侄女一起到外婆房间,把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过了一会儿气消了,跟着儿子和孙女重新回到餐桌前。姐夫识趣地躲进厨房收拾杯盘碗盏,姐姐开始进行不知所云但非常诚恳地复盘,并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抱歉,申明自己和老公在卡尔斯鲁厄垃圾事件中肯定坚决站在爸妈一边。等大家睡了一觉再坐到早餐桌上,剑拔弩张的氛围早已烟消云散。

Written by in: 万水千山,有涯之生 |
Nov
07
2024
5

灯塔国大选日之理财和女权小记录

美国人又把疯子选成总统了!昨天我一整天都很崩溃,还感冒了。雪上加霜。

睡了一觉今天缓过来点,但打开手机还是接受不了看到川普和马斯克的脸,工作也不是很提得起兴致,那就摸鱼搞搞博客创作吧!

既然在说理财,插播一下昨天经历的“理财时刻“。下午跟财务顾问有个咨询,我们在讨论etf的时候,她忽然说我们推荐etf也是因为大部分顾客不希望在理财上耗费大量时间精力。然后她指指身后,说:比如我老公做股票交易,每天大概要花6/7个小时坐在电脑面前盯盘。今天一大早起来crypto暴涨,他赶紧抛了一波。

我听她这么说打开手机,发现自己买的etf果然涨了。想到我前两天还加了仓,心情就更沉重了。

其实前两天的情况是这样的:我刚好有一点碎银子,发现自己买的etf跌了,就加了一点仓。然后带着满腔的无知和wishful thinking跑到桃花源去问朋友们:如果哈里斯被选上了,股市是不是会大跌?那我是不是应该先准备一点碎银子补补仓?

大家看到我的问题都开心地笑了。好心的Jun说,I doubt it. 小跌也许,大涨也有可能。大跌感觉不会。记得2016年川普当选之后股市跌过一些,后来又涨回去了。

然后疯子就当选了,大家都很沮丧。Jun又说:希望股市不要大跌让我保住退休金,其它方面爱咋咋吧。明天就去投一点石油能源指数。

海伦说:咱们这点钱是附着在秩序上的。秩序没了,多少财富都灰飞烟灭。

然后我就提起来理财顾问的老公早上靠crypto大涨捞了一笔,小K作为行业中人报道说:2016年SBF (后来开FTX诈骗现在在坐牢的天才儿童)在量化基金Jane Street,做的系统提前十几分钟预测到川普当选。根据这个预测认为市场要崩,狂短股票指数,然后…就悲剧了…亏了四千万…据说是Jane street 历史上最大单次交易亏损。

大家都表示喜闻乐见。小豪想到了我前两天的荒谬问题,说幸好大家拉住了我。小K说其实她当时想建议我买crypto的,忍住了没说免得看上去太像推销员。大家闻言又开心地笑了。小豪还补刀说:她当时是预测哈里斯赢咧。

…………………………………说完理财说女权了………………………………………

疯子上台了,心里气不顺,拉着格格巫吵架。

起因是他前几天出门吃饭,席上一个老白男分析为什么黑人男青年这次倒向了川普,说因为种族歧视黑人男青年们正常的社会上升空间都被锁死了,很多人寄希望于创业暴富,所以把马斯克之流看作偶像,拥抱川普给富人减税的说法,宝子你怎么看这种说法。我当时忙着计划圣诞节在巴黎的假期,没心思讨论老白男的谬论。昨天想起来这一茬,马上拿出来批驳了一顿说这就是老白男放老白屁!黑人男青年有没有被锁死都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4年前没锁死吗?8年前没锁死吗?共和党给富人减税也不是川普2024年的新发明,这些黑人男青年怎么现在忽然想起来自己被锁死了?他们就是厌女!格格巫说你说得有道理。我还不解气又继续说你们这些人就是男人同情男人,非要把这些人放到一个受害者的位置上,说谁厌女你们都要跳出来辩护!格格巫说“你们”是谁啦你不要老是把我跟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扔一个篓子里行不行?话说回来厌女确实也不是唯一的解释啊…于是我们就吵了起来。

吵了一会儿格格巫说宝子我知道你就是想吵架。我气呼呼地说对。他说哎要是我们现在在一起就好了,可以抱一会儿互相抚慰。我说所以就让你赶紧找德国的工作啊,你到底找了没简历寄了没。格格巫说宝子我知道你就是想吵架。

然后晚上跟乔工通电话,我们一个工地上要新加几个厕所,为了帮甲方省钱省地方,乔工建议厕所就做unisex的,两间都取消小便池,这样也能避免女厕所前面老是排长队。包工头阴阳怪气地说,厕所当然要分男女,又不是给野兽用的。在场的厨房顾问、甲方和打酱油的总共五个男的一齐哈哈大笑起来。我一听到这样的事情血压直接飙穿天花板,气死了!心疼我乔工一万遍!恨自己不在现场!但我就算在现场,也无非就是让在座的每一位垃圾心里都不痛快,对项目顺利推进于事无补。想起来就乳腺疼,摔!

Nov
02
2024
3

理财之买房

搞定保险后就进入正式理财的阶段。顾问男上来就甩出一个ppt,给小白我普及理财的重要性。

ppt做得花里胡哨,我听得云里雾里。但毕竟当初也是金牌中心思想总结王,我归纳了一下顾问男的意思,说来说去就一句话:通货一直在膨胀,宇宙一直在增墒,个人账户必须一起膨胀,不然就只能对着贬值的货币呜呜哭泣。后来讨论各种理财手段,顾问男都会把能不能跑赢通货膨胀作为一个标准。这个道理我本来也明白,所以科普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接下来就开始讲具体理财的方案了。

前面说过我是一个收入不稳定的自由职业者,经历了跟合伙人飞先生分道扬镳、covid三年和之后的经济下行,我对自己过去、现在、未来的收入状况都一头雾水。顾问男设计理财方案的主要根据是我帐上的现金。

这里有一个好玩的小插曲。小K是我所有朋友里最懂钱的人,我把她介绍给QQ就邀请她在去年的大会上当嘉宾,给姐妹们讲讲薪酬谈判一类的职场小技巧。小K来柏林的时候住在我家,吃饭时我趁机向她打听有什么理财小妙招。小K说如果你不介意,告诉我一下你有多少钱哇,我看看咋整。这问题要放在平时我都答不上来,但当时正好在跟顾问男捋这一扒,我立即报上一个数字,小K听后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你就买买etf,投资一下房产吧,这点钱玩不出啥花样。她说。

顾问男跟小K英雄所见略同,etf、买房,其它没有几多花样。今天先说买房。

顾问男从我的存款里划出一个部分,建议我将之作为首付,贷款买两个房。首付比例很小,大概10%。他特意说,最好一个买在德累斯顿,另一个在莱比锡。顾问男的理由是我已经在柏林有房了,为了分散风险,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德国金融机构给出来的房产估值地图上,拜仁州、巴登符腾堡、柏林、德累斯顿和莱比锡都属于升值潜力比较大的地区。而在这些地区里,东德这两个城市房价偏低,我的budget可以cover。我担心地问,萨克森州极右翼党派这么受欢迎,我作为移民在这里持有房产,是不是有点危险啊?顾问男冷笑一声,说AFD肯定是站在有产者这边的,你真要担心,难道不该担心绿党被选上来吗?(他倒也是没说错,柏林绿党执政的时候推出了非常严厉的限租政策,我还积极拥护给房客降了租,结果这个政策后来被判违宪,我也没把当时降的租金再要回来——大部分房东都这么做了——事后想来只有无尽后悔)

后来我自己做了一些research,也觉得顾问男选的地方ok(虽然他的原因肯定是因为他作为地头蛇更熟悉当地的房产中介):东德三州经济一泡污,人口老龄化和外流的问题都非常严重,房地产市场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但德累斯顿和莱比锡因为有大学和新兴产业,年轻人多,人群受教育程度也高,把房价和租金都拉了起来,在周边地区的死气沉沉中一枝独秀。金融机构的估值报告也很看好这两个城市,认为房价还会有持续的小幅攀升。

对于顾问男来说,买房作为投资手段,并不是为了持有和增值,而是要利用杠杆赚钱——这里插播Q的画外音,08年次贷危机的时候那些有这种想法的人都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了——这居然是受到国家税务政策鼓励的:如果一个人贷款买房再租出去,贷款的利息和房屋日常维护的费用都可以作为支出与租金收入进行抵扣,降低投资者的税务负担。另外还有一些我听不懂的税务优惠政策。而且所有这些政策都不适用于自住房。自住房不仅没有租金收入,也没有税务减免。所以财务顾问们几乎都建议大家贷款买房出租。

顾问男向我展示了一个表格,上面列出了我的一次性投入(首付/佣金/公证费用/税金)、每月租金收入、物业费、银行还款和利息以及税务减免额度。按照他的计算,如果房子一直能租出去,那我每个月花在这笔投资上的钱是非常少的;而即使是维持非常保守的房价涨幅,10年后我的银行贷款九牛没有还掉一毛,但卖掉房子,我也可以轻易而举跑赢通胀。为什么是10年呢?因为政府为了让居者有其房,设置了防止炒房的政策,规定购房10年内买卖需缴纳高昂的交易税。

顾问男给出的房都是两室一厅的中等户型,每个房间都很小,半新不旧,乏善可陈,我自己是肯定不会去住的。有一种说法是即使买投资房,也需要选择自己愿意住的。我一度也同意这个说法,在柏林买的房就挑了顶层朝南带大阳台有一百多年历史的老房子,虽然一看就是年久失修的样子,但破破烂烂更合眼缘,后来果然交了高昂的智商税去应付问题邻居、问题neighborhood和年久失修。但这次跟着顾问男买房,我决定把自己的需求屏蔽掉,毕竟我永远不会搬去德累斯顿和莱比锡,而且我的需求往往平常中透着一些奇葩,并不能反映正常人类的喜好。顾问男的态度就非常干燥:他的团队会检查房屋的质量和环保标准,评估物业费用和维修预留金,他们会通过近几年业主会的会议记录来评估房子有没有什么潜在的问题,甚至考察周边有没有超市医院学校,至于房子美不美有没有气质,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总之我觉得他评价房屋的体系不管有没有真的被贯彻,起码听上去比我自己的靠谱一些,虚弱地讨价还价了一番,就决定购入了。

Written by in: 有涯之生,柏林柏林 |
Oct
07
2024
0

开始说理财

好了,理财。

我其实中间准备更新一些其它的东西,但太漫长了。听听让我写一下理财的事情,我也一直拖延。昨天见面她又问,我就详细跟她讲了一遍,果然是个很长的故事。我说你看嘛,不是我不想写,是因为作为废话王,知道这篇blog会很长,难免头大如斗一拖再拖。听听说那你就分开几次写嘛!

说得也是哦…那就先说一下理财的前因后果。

我的理财史严格说开始在2018年底,买了个房。那之前一切经济活动都只能算作“花钱”。但柏林房价从2014年(2012年?)开始逐年攀升,作为一个在北京通过买房获得了一定程度财富自由的Q知道机不可失,时不时劝我赶紧加入有产者的队伍,并同时对冥顽不灵一直没有行动的我恨铁不成钢。

我对买房有很大的心理障碍。当时的我认为买房首先是一个符号,购入/拥有房产就像成人世界的入场卷,一券在手,不羁的青春年华从此离我而去,自己会立即从一个挂念诗和远方的文艺妇女变成贾宝玉口中的“鱼眼珠子”,这怎么行。

后来为什么还是买了呢?是因为我意识到那个挂念诗和远方的文艺妇女花钱真的太大手大脚了。我自认为不是一个物质欲望炽热的人,但不知为什么总能想出各种各样的理由花掉卡上最后一分钱。花钱的时候理直气壮,事后想起来却难免后悔。慢慢我意识到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既然有钱很难忍住不花,那就人为给自己创造一个赤贫到无钱可花的境况。买房,当然会把我带入这个可怕的境况。

现在想起来,2018年那个房真的是买得如同儿戏。我潦草地在卖房网站上找了一些自己承受范围内的房源(而那时我其实对自己的财务状况一无所知,对自己的承受范围到底在哪毫无概念),看第三个房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耐心,觉得还行很快就签了合同。要说那个房还是有一些坑在里面的,但这事儿真要写下来5篇blog都写不完,好在当时房价还没有飙到高得离谱,而贷款利率处在历史最低,那个房所在的区越来越受年轻人的欢迎,租金一直见涨,所以我运气不错,这些坑没有很大影响,这次买房依然不失为一次光荣正确的投资行为。

这之后我对投资理财的感受好了很多。但毕竟从来没理过什么财,不知从何开始。买房之后好几年我也没什么积蓄,正好不用再思考这个问题。

Me too前后,互联网上关于女权的讨论越来越多,这些讨论丰富了我对女权的认知,也让我开始思考,“讨厌谈钱”是不是也算系统给我这种女的下的一个套。对我来说,既然认为新自由主义引导的金融资本市场制造了大量灾难,不成为其中的一分子当然属于从自己出发的政治实践。但“不成为其中的一分子”到底意味着什么?做当代的伯夷叔齐鲁滨逊吗?2023年德国的通涨率冲上了6%,不理财就意味着钱包迅速缩水,简直比乱花钱还糟糕,这种埋头做鸵鸟的行为真的能算合理的政治实践吗?老实说我还蛮想听听大卫·格雷伯会怎么去看这个问题。不管怎样我说服自己,“有一个健康而稳健的理财计划也是实践女权主义的一种方式”。去年夏天帐上又有了一些积蓄,我也决定理财这件事不能再继续拖延了。

Written by in: 无聊之事,有涯之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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