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c
26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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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 Holidays

昨天是24号,格格巫的基友A请我们去吃饭。我们抱着好几个礼物(本来不是为圣诞准备的,一周前A帮了我一个虽小但重要的忙,为了表示感谢,我在机场给他和孩子们买了一点小礼物)到了他家,想要很俗气地放在圣诞树下,结果发现他家根本没有圣诞树,只好找了一盆绿植,把礼物塞在花盆下面。

酒足饭饱之后,A的老婆莎乐美拿出一把九头烛台,点燃三枝蜡烛,带着孩子们开始唱希伯来文的颂歌。然后,为了体现这类节日在当代社会存在的价值,两个小屁孩各自得到一个小礼物。我们也趁着这个机会,把我们带来的礼物分给A,莎乐美和孩子们。

回到家里,格格巫打趣说,莎乐美最近两年忽然重新意识到自己是个犹太人了。其实他们一家子并没有什么宗教信仰。A在加州长大,爸爸是黑人,妈妈是白人。莎乐美是来自纽约的犹太姑娘,不过她们家应该早就已经世俗化了。莎乐美几年以前忽然觉得,一到十二月底就总是圣诞圣诞圣诞,孩子们既然有犹太血统,那也应该了解了解犹太节日。所以把压箱底的烛台、希伯来颂歌本子什么的一股脑翻了出来,开始在家里过起了光明节。

以前我看人抨击“政治正确”,有一个常被拿出来讲的点就是所谓的“happy holidays”,圣诞节这么普天同庆的日子居然不能铺天盖地地互相问候圣诞快乐,而是要改成畏畏缩缩的“节日快乐“,别提多别扭!那时候我还觉得这些人挺有道理,毕竟,我生活在——出于某种历史原因——犹太人数量极其稀少的国家,光明节这样的东西我只在书上看到过,到底是什么时候要干什么我一无所知。设身处地地想一下,过春节要是有人不让我说“恭喜发财”而改口“祝您幸福”,那我说不定也很生气。但这几年因为结交了几个犹太朋友,忽然发现基督教徒过圣诞节的时候,人家犹太人也是要过节的嘛,这样一来我就理解那个“happy holiday”了,凭啥铺天盖地都是“圣诞快乐”呀?我要是犹太人,我也不乐意。

我之前也跟一些抨击政治正确的朋友有过一些讨论。他们在这种时候会说,你们要happy你们的holiday你们一边儿happy去,干嘛要按着我们的头,逼我们一起happy呢?改变让人感到舒适的习俗确实会引起那些懒于思考改变原因的人的反感,然而当“政治”作为一个方法论出现,要扭转一个数量巨大的群体的集体习惯时,我不知道有什么更加理性温和四平八稳的可能性,不管怎么说,即使这种可能性存在,也应该是在无数的偏移和纠正中被摸索出来的吧。

Merry Christmas本身就不是通过什么理性温和四平八稳的方式成为西方世界一个传统项目的。稍微研究一下日历,会发现基督教几乎所有重要节日都跟一些其它民族和教派的某种节日重叠。在基督教扩张的历史中,为了抢夺信徒,教会把自己的节日跟其它教派节日设置在一起,让那些改宗到基督教的人没有机会通过参加异教的庆祝仪式改变信仰,这个过程一定不那么令人愉快。其令人不愉快的程度可能远远超过在购物中心或学校礼堂砍掉几棵圣诞树。当然人类的历史本来就是打来杀去的一本烂账,倒也不是在说基督教什么坏话。我只是感慨有时候人们对“矫枉过正”的反感甚至远远大于对错误本身的厌恶,不知是因为这些人心里其实赞同那些被“政治正确”批评的对象;还是说他们从理性上知道政治正确并没有什么错,但感性上却无法共情,理性与感性的撕裂造成隐秘的羞耻感和语言行为上对“政治正确”各种各样的看不顺眼,就像那些恐同的深柜一样。

我前几天因为“政治正确”的事情在网上吐槽,后来又跟朋友有一番争论。这一番争论让我再一次深深地感受到,我们每个人对事物的观点,都如此深刻地被我们的教育、成长背景和生活环境所影响。有时候相似的出发点,却可能导出截然不同的结论。各种认知的鸿沟让我们越来越像生活在一个又一个孤岛上,无法彼此获取温暖。怎么办呢?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对我自己来说,(哒哒哒新年感言开始了)还是要多读书,多思考,少多说话,跟愿意讨论的朋友讨论问题,就算彼此持着不同的观点,只要心平气和,也能够有所收获。希望自己能够更经常地打破成见、跳出舒适区去想问题。

最后有一个感想:朋友的小孩长得都好可爱啊。但真的是两个小魔鬼。整个晚上所有的人都围着他俩转,大人们几乎没法正常交谈。几个钟头之后我头昏脑胀,又无聊又烦躁,简直想要一头撞死。所以那些心甘情愿繁殖后代的人到底怎么想的?!

Written by in: 有涯之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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