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r
14
2025
2

New Year’s resolution (下)

谢谢友博听听写的小字条~

既然服务器继续运行,那么现在来把“年终总结”写完。《年终总结“上”》里只有每年翻来覆去讲的那几句话,没有任何新意,中年生活无非是磕磕碰碰地继续折腾,这样的总结不做也罢。到现在一年都过了四分之一,为什么我还有这样的执念?

新年第一天的早上,我抓起手机,看到《时代》(die Zeit,我唯一付费订阅的德国报纸)写了一篇新年祝词,叫做Das erste Viertel…(四分之一个世纪…),这篇新年祝词后面跟了欲言又止的三个点,提醒大家新千年的第一个世纪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一。文章开篇回溯了25年前人们对新千年的憧憬:经济增长、技术进步、世界变得更加和平、挣扎在贫困线上的人越来越少、人们携手抗议对自然环境的破坏,阻止气候变暖…总之,充满了昂扬向上的乐观情绪,然后弹指一挥间,25年过去了。

读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千禧之交对我来说也算一个颇有象征意义的时间点。我1999年夏天参加高考,所以最直接的转变是离开妈妈爸爸,从新的千年开始,像成年人一样生活。

于是我开始三迷五倒地恋爱,决定去更远的地方学习。我经历了亲人的离去,也缓慢(不无艰难)地学会了如何在精神和经济上自立。从这个角度来说,以19开头的年月和以20开头的年月,对我来说确实有截然不同的色彩。

然而现在回头去想,千禧年钟声敲响那一刻我在哪里,在干什么,想什么——不知道。当年的媒体上一定也写满了煽情的回顾与展望,好像还有一些制造恐慌的怪力乱神,它们怎么影响我的——不知道。“新千禧”对于当初的我,就像“全世界”一样,也许有种抽象的激动人心,却没什么实际的意义。

但幸好——努力一番之后——我发现自己还没完全失忆。千禧之交,我刚栽入“建筑学”这个邪教组织,懵懂之间已然深受其害。那个学期结束的时候,全班同学为交图一起熬了三天三夜,因为年轻身体好,也因为远远没到有能力反思自己在做啥为啥做的年纪,不眠不休的72个小时不痛不痒地过去了,留在记忆中的,只有同学们在工作室循环播放以至于变成耳虫的莫文蔚的《阴天》。交完图,迎来了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有人回宿舍睡觉,我则收拾好行李去了理发店。等候、洗头和剪头的每一个瞬间都睡得七歪八倒,剪好头发我就跟KK踏上了背包穿越四川之魔幻旅程,在绿皮火车上我们拉起兜帽继续呼呼大睡,对面电子科大的两个男生徒劳地想要叫醒我们一起斗地主,最终失败了。要等到几乎十年后,《孤独星球》才cover到四川(里面还有我一两篇豆腐块),而我们一路变换各种交通工具,走过了现在也想不起来名字的大小县城。除夕那天,兴高采烈地参观了大足石刻后,在空无一人的庙里跟老和尚有一搭没一搭地尬聊,老和尚极力挽留我们留在山里跨年,好在我们坚决地拒绝了他。

当年的我并不缺想象力:作为自恋而乐观的惨绿少年,我曾坐在校巴上远远看着自己所住的厂区,矫情地幻想几十年后走过千山万水再回到彼处,看着曾经无比熟悉的咸鸭蛋一样红而大的落日感叹物是人非的情形。但即使是这样,在世纪之交的那些日子里,懵懂的我无法也无意去想象,万水千山和几十年到底意味着什么。

前阵子跟一个德国妇女聊天,她说20多年前夏天很短,8月结束,阳光灿烂的好天气就没有了,9月一定会下雨,气温也会骤然下降。 我说是啊,刚到柏林那几年,初雪总在生日(11月中旬)那天如约而至。德国的雪真大啊,而且要一直下到三四月间。迷信的我觉得瑞雪兆丰年,所以对此印象深刻。但柏林已经好多年冬天都不再下雪了,我已经快忘了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走路是什么感觉,而9月也总是阳光灿烂,甚至10月有时候还像是夏天。世界跟我们一起都悄悄改变了呀,只是当时已惘然。

Written by in: 有涯之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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