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b
20
2018
7

朋友们奇怪的业余爱好

小凡这两年新发展出来的一项爱好是家族史研究,今天晚上吃饭,他跟我汇报了最近的研究成果。

小凡并没有出身于什么世家大族,好像就是奥地利山里面的普通人家。但以前的人很能生孩子,小凡的家族开枝散叶,乱七八糟的亲戚遍布全世界(有一个爷爷的表兄在澳大利亚帕斯开公共汽车)。小凡同学拿出了人类学家/考古学家/历史学家的精神,满世界找寻这些莫名其妙的亲戚,索要他们的故事、通信、照片、影像资料,然后汇报给我们听。他好像并没有什么学术野心,也没有特别为自己的出身感到自豪,纯粹就是好奇心爆棚兼nerd小宇宙爆发。他的家族故事都即奇突又自然,就像我们脚下这片奇突又自然的热土。德语并不像中文有“姑表兄弟、妻舅姥爷”之类表达亲戚关系的精妙词汇,所以一个晚上下来,我脑子里塞满了一堆叔叔阿姨表兄表妹的荒诞故事。

比如小凡有一个亲戚是瑞士第一个因为艾滋病死去的人。

还有一个亲戚,参加了奥地利一个大型邪教自杀团体。

还有个姑奶奶一类的亲戚,经常跟死去的丈夫对话,并以此为创作主题出了两本书:《我男人还活着:那边儿来信》,《弗朗茨从那边儿发来的消息》(可以在亚马逊上购买)。

去年夏天回家的时候,小凡一个姨妈忽然想起来,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某一天,家中曾经来过一个拿摄像机的陌生人。他们问遍了所有的亲戚,了解到这个陌生人是爸爸家族里的远房亲戚,现在住在伦敦,已经九十多岁了。他们继而打听到这个人的联系方式,给他打了电话。果然这个人在五十年代到奥地利来做过客,还在他们家拍了很多录像。小凡飞到伦敦去,在老头家拿到一堆胶片,在柏林十字山一个vintage冲印店找到一台能冲印那种胶片的机器,最后得到了三个多小时的彩色录像。

他向我展示了其中的一小段:有他爷爷的爸爸,留着希特勒式小胡子的老头,前纳粹,在六十年代死掉了;爷爷的妈妈,长着一张南欧人严肃的脸,身材走样,腿上有严重的静脉曲张;小凡的奶奶,还是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女人;小凡的姑姑,现在已经六十多岁住进养老院了,但在录像里还是十来岁的小姑娘,长着小鹿一样又长又直的腿,穿着一条苹果绿的连衣裙蹦蹦跳跳;爷爷的几个兄弟都是红脸蛋的年轻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现在都已经去世了。在这段短短的录像上,人们围坐在院子里的桌前吃东西,孩子们在院子里嬉戏,还有一条黑白相间的狗。小凡说,那时候家里没有水,喝水要到山下去挑。山下看起来很远,院子后面的松树树冠间隐约能看到山下的湖泊——这个拿摄像机的远房亲戚颇有一点诗情画意,他拍了很多风景镜头。

我还看到一封1944年的情书,是一个小凡并不认识的人写给小凡奶奶的。字迹很规整,提到了曾经的负心和重修旧好的想法,并郑重向小凡的奶奶求婚。

文章开头那张照片是小凡家所在的村庄,村庄的背后是连绵不绝的阿尔卑斯山,右手边的山背后是意大利,左手边的山背后是斯洛文尼亚。这张照片不是小凡自己拍的。他去做家族历史调查的时候,在当地游客中心的宣传资料上看到这幅照片,就随手翻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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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b
05
2018
1

养生周末

最近工作很多,本来周末是要加班的,然而实在是懒散,动员工作也做得不好(飞先生连消息也不回)所以自己也比较懈怠,打了几个电话回了几个消息,其它时候都在睡觉上网看书做饭。

昨晚去了一个party,本来也没什么好说,不过那个party行了一个奇突的规矩,所有人都要去抽一张纸条,纸条里是一个人名。在整个party期间,大家都必须扮演抽到的这个人。我抽到了Beyoncé。

我这个人,用格格巫的话来说,对流行文化有一些巨大的知识盲点。Beyoncé我确实听说过,知道她很有名,但我的了解仅限于她是一名肤色健康的歌手,至于她唱过什么,有什么轶事,我一概不知。Party上遇到的人纷纷打听彼此的新身份是什么,在听说我是Beyoncé之后,大家都露出了“哦~nice~”眉毛上扬的媚眼表情,然后说出一串我听都没听说过的歌名,我则全程伴以蜜汁尬笑。

Party上认识了一个爱荷华州来的记者小哥,他自我介绍是Justin,并且评论说:这名字是一个代际试金石,90后都觉得我是Bieber,80后则会说我是Timberlake。我站在旁边默默地想,幸好你没来问我,要不我可能会说Trudeau。而且作为一个80后,我连Timberlake叫Timberlake也搞得不是很清楚,如果被人问道,我八成会说Justin Timberland…

在回家的路上,我想起荒以前讲尤老太的典故:八九岁的时候,尤老太去小朋友家里玩,观察了一阵别的小朋友玩游戏,得出一个结论:玩那些东西,啥意思都没有。她提议做“听写”,把小朋友们都吓坏了。联想到尤老太,并不是自鸣得意,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悲凉,作为一个people person,我啥时候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一个怪咖?!

出国。我决定,出国是这些流行文化知识盲点的成因。我的孤寒是因为常年去国怀乡造成的。想当年在国内,我也是天天头上顶个随身听的骚年。然而作为一个表面是people person的深柜宅,忽然被空降到陌生的环境,我其实内心是感激的:不仅可以心安理得地当啥也不懂的外乡人,也不用再去追赶国内的潮流。长久以往,自然不管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流行文化,都于我何有哉?然而悲伤的是,我并没有将这种空前的自由,投入到对其它领域知识的不懈追求中。到现在其实不管是在哪方面,我都有着巨大的知识盲点。呜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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