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t
22
2022
3

破烂世界

啊。夏天过去了。美好的夏天啊,总是那么短暂。(我也不是有意要双关,总之。)

这个夏天我给自己列了长长的to do list,总的来说完成得不错,最后剩下两件事没做完:申请护照和断舍离。申请护照比较复杂,如果变成德国人,回贵国就会变得麻烦。而一时半会儿又不能不回贵国,所以申请护照的事情就这么一拖再拖;断舍离比较重要的一个步骤是把整理出来的破烂放到ebay上。整理工作已经部分完成(日常用品整理得差不多了,厨房用品也整理了一小部分,衣物则几乎还没开始),我已经搜集了一个大纸箱弃之可惜留又无益的破烂,但在ebay上卖东西确实是一个大工程:需要给破烂们拍照,给它们加上一些描述文字放到网上并且干预拍卖的过程,最后如果真的有倒霉鬼上钩,还得把破烂们打包给人家寄出去。听说还需预先了解寄送的费用,不然说不定会搞成赔本买卖。一想到这个复杂的程序我就头大如斗,暗自把“断舍离”的deadline推到了明年。

在卡塞尔我也看到了一个跟破烂相关的作品:Return to Sender。这件作品来自非洲的艺术团体the nest collective,包括装置和影像资料。Return to Sender丰富了我关于破烂的知识,其中一些我自以为了解,但看完整个作品后,我发现自己对破烂这件事了解得还是太肤浅。快时尚产业在全球制造了大量破烂,我也贡献了自己的绵薄之力。日复一日地买买买,衣橱几十年来一直在爆炸的临界点上。以前我会定期把不穿的衣服整理出来,清洗之后带去红十字会的旧衣回收站扔。所谓的旧衣回收站就是一个集装箱,以前几乎每个街区都有。集装箱上面有个旋转抽屉,旧衣服放进去后转动抽屉,衣服就消失在集装箱里。这个旋转抽屉的目的据说是防止流浪汉偷衣服,然而这些回收站不就是为了流浪汉们设置的吗?他们需要衣服为什么不能直接拿呢?这事我一直没想明白。

return to sender的记录片里提到这类回收的衣服会经过整理,先挑出最好的卖给二手衣物商店,次等的分发给欧洲本土的慈善机构,几轮筛选之后最差的被成吨运到非洲。而非洲人竟然还得花钱来买这些破烂!有一阵某国政府在公民抗议之后决定不再接收这些欧美来的破烂了,结果居然被欧美用经济制裁来威胁,只好灰头土脸继续购入…the nest collective的艺术家认为这不仅伤害了非洲人民的尊严,也阻断了非洲本土成衣业发展的可能性。伤害尊严这件事我们在贵国的媒体上也时不时能听到,一旦涉及慈善捐助总有类似讨论。“灾区的人民难道就该穿你们的破烂吗?”批评大概是这样的论调。这种批评当然是出于尊重弱者的好意,放在非洲那个context里面也不难理解。但不能捐旧衣还是有点超出我的理解能力:我自己捐出去的衣服都预先清洗过,也并没有什么破损。虽然我的品味奇突,但远方未必就没有愿意欣赏之人。买新衣捐出这件事让我感到为难:那还不如捐钱让机构的人代买呢。

这两年柏林的旧衣回收站也越来越少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响应来自非洲大陆的批评,或许还有些其它什么原因。捐衣服变得越来越困难。不过这两年我消费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家里的衣柜早就爆满,旧衣既然没地方扔,新衣也不知该往哪里放,不如先省省钱。人到中年,穿衣以舒适自然为主,喜欢的衣服反复穿着直到破洞为止,更是压低了置装的频率。很多衣服因为不够舒适自然,已在柜子里闲置很久。夏天断舍离的时候,清理出来一大包内衣:丝袜、蕾丝花边内裤、胸罩:这些东西占据好大一片地方,但我应该永远也不会再穿它们了。

丝袜是一种极端女性化的单品,需要跟各种同样女性化的裙子、单鞋搭配服用。而我从小就不喜欢特别女性化的装束。siran曾给我提供过一种思路,用网袜或者丝袜搭配中性化的裤装和皮鞋,当然运动鞋也可。这个concept我很喜欢,符合我一贯以来追求的闷骚风格,但奈何丝袜过于娇贵,脚感也并不舒适,所以每次打开装袜子的五斗橱,我的手都口嫌体正直地伸向了棉袜。

蕾丝花边内裤…则是一个噩梦。大部分蕾丝花边内裤都相当不舒服,各种卡,各种勒,各种磨。虽然抱着“约会的时候应该能穿吧!”的心情买了很多,但几乎从没穿过。就连约会的时候也没穿过:因为性感的内裤并不符合我中性化的审美,不管是给对方留下一个“刻意取悦”或是“不做自己”的印象,都会给约会罩上一层阴影吧!格格巫看着我把五颜六色拉拉杂杂的内裤们团起来扔进大布袋,有点郁闷地说:你怎么从来没穿给我看过?

而胸罩!我得说,我拥有几十个花花绿绿的胸罩那都是中了SATC的毒!Carrie Bradshaw女士拥有形状完美的胸和各种高档胸罩,而且她都是用手洗的!我和姗姗曾经作伴常逛kadewe,而我们流连最多的地方之一,就是商场美丽精致的内衣部。那几年我为这些胸罩花了多少钱呐!可惜兴奋一阵之后它们就都在衣橱里积灰了:胸罩可真是太不舒服了,不管有没有钢圈都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我也不介意激凸,90年代的女明星不都是这样干的吗?而且Bradshaw女士在SATC片头那条可爱的粉红色纱裙子下面,不也没有穿胸罩吗。

anyway,这一大包内衣不能送去旧衣回收站,等到阿姨来打扫卫生的时候,我就很不好意思地问她要不要。结果伊很高兴地接受了,她在菲律宾老家有很多孙女辈的小姑娘,阿姨想把这些内衣带给她们!想象着小姑娘们在遥远的太平洋岸边穿着这些蕾丝纱网绸子缎子,我觉得有点儿脑仁儿疼。这里面有些东西好像很不对劲,但我不知道是什么。在卡塞尔浓厚的艺术氛围中我又想起了她们,希望远方的她们能感受到用丝袜连接起来的祝福(at le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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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ct
16
2022
2

硕鼠硕鼠

旧照片上的旧照片上的我的背影

参加卡塞尔文献展的艺术家里有一对中国搭档,曹明浩和陈建军。我之前以为这两人是四川人,因为她们的作品里流露出一种非常四川文化圈的气质,后来发现人家只是旅居四川的北方人。她们带来了跟四川水系相关的一系列作品,其中一组叫做《水系避难所#3》。《水系避难所#3》被放置在卡塞尔风景如画的巴洛克园林中,正对着欧洲宫廷通过人为干预制造宜人小气候提高栽培技术的美丽橘园。装置的主题是一个黑黑的毛毡帐篷,仿佛在跟沉默的景观进行某种磕磕绊绊但倔强的对话。

《水系避难所#3》包含影像、出版物和研讨会。影像是其中比较主要的一个部分(大概吧,因为一直在帐篷里滚动播出),叫做《草、沙和全球环境机器》。这个小电影记录了若尔盖草原令人沮丧的沙化进程,展示了牧民们与自然徒劳无功的抗击,中间插入了一些来自艺术家的搞不清楚是不是认真严肃的评论。

然后我就发现:这个地方我去过的哇!

2005年我在UDK念本科二年级,读书的时候每年寒假我都会回国。那一年几个朋友提出要跟我一起回去“探索中国”,她们是飞先生夫夫、安、乌里以及我的前男友J。虽然有外国友人同行,但我对参观传统景点不感兴趣,飞机落地北京,草草看了一眼故宫长城,就马不停蹄地带着大家去了兰州。从兰州出发,我们开始了一趟从甘南经由川西一起回成都的旅程。在路上,因为风土景色跟想象中稻田蓑笠的中国差距越来越大,伙伴们惊恐地问我:你该不会是要把我们卖了吧?

路过藏传佛教各大寺院,亲手掰过牛粪生过火,还经历了迎接转世灵童的大场面之后,我们来到了漫无边际的若尔盖草原上。本来的计划是要欣赏若尔盖花海,但德国的寒假是三月间,还要等一两个月才是草原鲜花盛开的季节。吉普车把我们拉到一片焦黄的枯草中,举目四望,苍茫的草原上满是地洞,成千上万肥硕而不知是老鼠还是兔子的动物在洞中跳进跳出,热闹非凡。朋友们看到这样壮丽的“打地鼠”盛况都惊呆了,她们问我:你说的花在哪里??都被这些肥老鼠吃了吗???

后来我们从牧民那里了解到,这些胖胖的生物叫做“鼠兔”。它们是若尔盖草原沙化的罪魁祸首。鼠兔们在草原上没有天敌(所以狐狸和狼都去哪儿了?可不可以从外地引进一些。),繁殖得如火如荼。它们的洞穴在土壤之下盘根错节,把草原上植被的根系都破坏掉了。

十七年过去,在万里之外的卡塞尔,忽然在一个艺术展上又看到那片满是地洞的焦黄的草原,肥硕的鼠兔们仍然不知疲倦地跳进跳出。沮丧的牧民们面无表情,还在徒劳无功地跟它们厮斗。真是。大脑宕机三秒钟。

十恶不赦的罪魁祸首!

Written by in: 万水千山,无聊之事 |
Apr
11
2022
4

大家来唧呱

哎呀哎呀我好开心,在友博听听之后,我又多了一个友博别扭!

对我上一篇团长和乡绅进行了回应,大家追起来!

时不时来一下这个blog的朋友应该知道,我多少算是一个持之以恒的自闭症患者。不管是在互联网百鬼夜行的年代,还是各大平台一统江湖的现在,我一直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絮絮叨叨地碎碎念。经历了博客的兴起和衰落,我一直都在安利大家写吧写吧写吧,但最好弄一个自己的网站哦!毕竟我是在有博客这个概念之前就用静态html写日记的人嘛,算是去中心化的铁杆支持者了。也希望大家能够坚持www精神,在数码宇宙中留下属于自己的一块碎片。

顺便说一下,上海从今天起开始给市民分出三六九等,但我显然是最下等的,解封遥遥无期,泪奔(都没地方奔)。

Written by in: 无聊之事 |
Apr
07
2022
10

谁的故事谁做主

既然听听都写了三篇了,那我也要来写第三篇,不过再往下我可能就不行了…这本书也没那么多好说…

就连这一篇,也是听听一个留言启发了我,她说:

对此,作者很明白呀,作者也没有让她的主人公搞得来没有钱地过一生,而是让她轻松地过了一生,她甚至很清楚地借名伶之口对主人公说出“你不是一个有意思的人”这样的断语。

这让我想起来,我在微信读书上无意发现,很多人对名伶这个“你不是一个有意思的人”有非常多感慨,后来在豆瓣上看大家的书评,发现也有很多人拿这个“你不是一个有意思的人”来说事,仿佛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评语,说实话,我是不太理解的。

名伶在对我们的女主人公薇薇安说这句话的时候,薇薇安闯了一个大祸:她跟一个拉拉和名伶的老公鬼混,在大街上三个人肆无忌惮地啃来啃去不说,还一起去开了个房3P,结果被狗仔队拍了照片,交给了纽约卓伟,要在报上曝个大料。曝大料不仅会让当事人吃不了兜着走,对她们一起费劲心血排出来正在如火如荼上演的一出戏也会是毁灭性的打击。不消说,在当时那种舆论氛围中,这个大料对当事人的伴侣也是非常要命的。所以名伶气坏了,一个气坏了的人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呢?她拿出一个老江湖应有的刻薄,把薇薇安全方位羞辱了一番,不仅把她贬损得一文不值,还预言了她会永远一文不值,并要求她立即原地蒸发。

这种刻薄让很多读者印象深刻,有大概两千多个人在微信读书上那些“你不重要,你没意思,你永远都不会重要,也永远都不会有意思”一类的话下面划了线,写了感想,看得我满头黑线:why does that matter? 这个名伶不就是说了点傲慢的气话吗?

当然我理解女主人公薇薇安一时间会被这些羞辱彻底击溃,但她当时只有19岁,面对她心目中从头完美到脚的女神,她一点抵抗之力都没有。但很明显,她后来从这种“老巫婆预言”中走出来了,她自己也对后来的爱人提到了这一点:那一次事故对她来说已经过去了,她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至于“重要”和“有意思”,Why do they matter?

我们在成长过程中能够听到很多类似的cliché,有一些是“老巫婆”式的,类似“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还有一些是“有意思”式的,类似“成为一个有故事的人”,说实在的我一直没太明白这些话的意思。那些拿“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去衡量小朋友的人,除了证明他自己的生命呈现毫无变化的单线发展态势,以及他只能用自己可悲的成长史去揣度别人以外,什么都说明不了;而谁的生活不是一个故事接着另一个,什么才是“有意思”,衡量标准是啥?

让我觉得非常庆幸的一点是,薇薇安也没有像那些倔强的人一样,一下子就把名伶这些杀伤力和侮辱性都极强的话听进去了,然后一辈子跟自己较真,一定要活成或者不活成老巫婆预言的那个样子。事实上,她全心扑入了自己的人生,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别人那些有心无意的评价,也就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地失去了颜色和重量。这才是真正“有意思”的事。

为什么名伶的刻薄会在中文读者群里面激起那么多回响呢?大概因为这本书的读者以年轻的女性居多,而年轻的女性们,真的非常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吧。也许还有一个原因,文明古国的人民从小就被“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之类的大词洗脑,想要“重于泰山”,也希望成为别人眼中“有意思”的人。当然,比起来重于泰山,“有意思”更加复杂一点。谁也不希望无聊地度过一生,有些人甚至受不了无聊地度过一个周末。而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关于“有意思”的标准,如果能够按照自己心中有意思的活法度过一生,那别人怎么想又有什么重要呢?

做饭吃饭洗碗的时候听了一期关于死亡的播客,有感而发。

Mar
26
2022
10

嗑嗑

明天就要出狱(并投身到更大的监狱中去)了,放松一下心情,聊一点好玩的东西。

芝加哥所在的伊利诺伊州前两年放开了对大麻的管制,格格巫他们乡下的一间烟草店马上顺应时势开始兼卖大麻制品。那之后他就经常给我讲一些嗑药小段子,比如某场聚会后大家都吃了一片饼干,然后某一本正经的同事就开始放飞自我之类,搞得我很向往。终于有一次他过生日,学生送了他一包大麻小熊糖,他郑重其事地放到碗橱里,说要等我来一起打开:“与你共享”。

但到了芝加哥之后这事儿就被我忘了。两个工作缠身的人凑到一起,根本找不到放飞自我的时机,特别是我:每天晚饭后我都得跟上海的同事开会,我晚上8点是中国早上10点,正好把一天的工作布置一下。有时候还要跟甲方汇报方案。等到一切消停我只想立即躺平刷刷手机睡觉,把日子过得无聊又干燥。

终于有一天事故还是发生了:我每每工作到下午5点左右会有一点低血糖。一般来说我会摸进厨房,寻找一些奶酪啊、干果什么的吃吃。结果那几天采买不及时,血糖补给都没了。打开碗柜,发现有一包花花绿绿的小熊糖,立即撕开吃了一颗,味道相当不错。于是抓着袋子回到电脑前,准备一边继续工作一边享用美味的小熊糖。

幸好!幸好我忽然纳闷了一下:为什么碗柜里会有小熊糖呀?而且看起来不像经常买的品类?另外包装上还写着什么什么含量,是什么含量啊?仔细一看冷汗下来,原来这是那包被我遗忘的大麻小熊糖!一颗糖的剂量已经不低了,包装上建议成人每次的用量不能超过两颗。

那天晚上除了正常的工作早会以外,还有一个甲方的汇报。虽然不是什么重要项目重要节点的汇报,毕竟甲方还是甲方,日常工作也是工作,不知道磕了药能不能搞定,心中惴惴。打了个电话告诉格格巫,结果被他嘲笑了一番。

我之前一直号称自己嗑药没反应,其实可能只是没有见识过真“药”,无非是party上朋友递过来的烟卷抽了两口,混着酒精,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有一次跨年party,格格巫的基友应我请求,带了点可可供我探索,但也许剂量很小,依然没什么反应,甚是失望。不过据格格巫说,跟我一起共磕的siran同学已经开始把烟灰往地上随处弹了,所以“没反应”只是我俩与众不同的嗑药反应。但这种指控无法反驳,我只能说,弹烟灰的人又不是我,我自己的感受,确实是没有感受。

Any way小熊糖吃下去一个多小时以后,恍然开始感到轻飘飘的。有一点像醉酒,但没有那种血脉偾张心跳加速的感觉,只是脑中像飘过一团一团的棉絮,有点难以集中注意力。又过了一会儿,上海的同事们陆续上线,我们开始每日固定的早会。这个时候格格巫回来了,发现我在开会,就说了一句什么。我努力集中注意力开会,没太听清楚。过了一会儿会开完了,我想起来格格巫已经回家了,就跑到厨房里去,发现他不在。又去卧室看了一下,发现卧室里也没人。于是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刚才是他真的回来了呢,还是我产生了幻觉?

不知坐在沙发上沉思了多久,格格巫从外面回来了。原来刚才他果然回来过,看到我在开会不想打扰,又料定我既然磕了药,一定没有做晚饭,于是出门买外卖去了。两个人坐下来胡乱吃了一点东西。然后我又回到电脑面前跟甲方汇报工作。我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很容易忘掉自己在干什么。进入网络会议后,有一阵网不好,我掉线了。于是给同事发消息说:网不好,我重启一下。但重启了网络之后,我已经忘记自己在开会这件事。快乐地做了十分钟其它事情,忽然想起来哎呀,我不是在跟甲方汇报吗?赶紧又连上去,发现同事已经帮我汇报完了…于是我快乐地跟大家说了一声抱歉,又自顾自地下线了…

上面就是我嗑药的故事。

Written by in: 无聊之事 |
Mar
25
2022
0

贴篇旧文

因为打仗,忽然想起了我曾经翻译过几页的一本小书:

《专政厨房》

当时挖了一个大坑,虽然只是薄薄一本小书,但我只铲了三铲土就弃坑而去,可以说是专业级别的挖坑选手了。现在再看这种麻球型的毛子会有点不耐烦,所以此坑想必永远也填不上了。

书里老是讲到敖德萨,打起仗来我才知道是在乌克兰。前段时间跟我的乌克兰德国混血女朋友通电话,才想起来,我当年也是认识了她才知道基辅在哪里。哎我真是一个地理很差的人。

Jan
26
2022
9

年终总结之女权

因为听听在豆瓣上推荐,所以看了一部去年的英剧叫做We Are Lady Parts。这部剧的主角是一个伦敦穆斯林二代移民组成的女子朋克乐队,很多梗,有点可爱,非常搞笑。但很不幸的是,片子还没看完,我又双叒叕跟格格巫吵了起来。(这个博客是不是应该有一个专属吵架帖的tag了?!)

之后我到豆瓣上跟听听留言汇报吵架事宜,听听问:吵的出发点是“戴头巾是自由选择”吗?

Yes and no….

之所以会吵起来,确实是因为但不限于头巾、乐队排练后集体在地毯上虔诚地做礼拜、对亲密关系和谐家庭温情脉脉的描写,等等,等等。乐队的成员都是些狂放不羁的女的:主唱是清真肉店的厨子;鼓手是用加粗油墨画上下眼线的uber司机;主角,乐队新找来的吉他手,是微生物专业的PHD;贝斯手画女性主题的血腥暴力漫画;而乐队经理拥有一家廉价情趣内衣店,和一个不为人知的暗黑过去(类似因为纵火坐牢或者跟一个酋长离婚之类的)。这么酷一群女的,为啥只是组了个朋克乐团而不是见神杀神见佛杀佛、反宗教反传统反婚反育6B4T的女战士?!真是让我越看越生气。

我和格格巫的吵架be like:

“你怎么能指望一个在英国主流电台放的剧宣扬反穆呢?!”

“我当然没有指望!也并不是真的希望!但难道我自己不能生气吗?我就不能批评这个剧了吗?”

“其实这个剧也尽可能地把这些批评用比较不那么露骨的形式表达了一番呀!难道你现在只能看剑拔弩张的檄文了吗?而且,难道只有极端女权才配被称为女权,其它那些希望跟自己的宗教身份、民族身份和家庭身份和解,但同时也独立、觉醒的女性就不配被称为女权?还是你觉得她们不存在?”

“宗教身份、民族身份、家庭身份和独立觉醒不可能自洽!所以是的,这种人不存在!”

“我的老天,你是从哪个星球来的?”

“你个白男人你懂啥有啥发言权?”

……

当然我们的吵架总是以格格巫上前道歉,然后我顺着杆子往下爬也开始道歉——然而彼此都不做深层次的检讨以便下次还可以再吵起来——最后结束战斗亲亲抱抱举高高结尾。但是第二天,我还是不停想这个剧以及我们的争吵。主唱Saira在剧里说,“Our music is about representation. It’s about being heard”。那她到底代表谁呢?那些“希望跟自己的宗教身份、民族身份和家庭身份和解,但同时又独立、觉醒的女性真的不存在吗?如果她们存在,那她们可不可以,应不应该被一只戴头巾的朋克乐队representing呢?

虽然跟格格巫吵架的时候嘴超硬,但我不得不很无奈地承认,这样的女性是存在的。不仅存在,而且大有人在。这几年因为工作的原因,认识了很多非常出色的女性,她们无一例外都是又聪明、又能干,还有一些长得也相当漂亮。遇到这样的人,我一定是心生爱慕,要上前尬聊几句,表达“先做朋友,之后再看“的期盼。但很多时候,no,是绝大多数时候,我都会失望地发现,这些女性对女权要不是知之甚少,不然就是抱着一些负面的看法,非常令人痛心。那是不是就不能跟她们做朋友,或者说“缔结女性同盟”了呢,我也没想清楚。事实证明,我每一次都“口嫌体正直”地表达了自己的倾慕。

我又想起童年的好友小孩。虽然从小就聪明(成绩好)漂亮(校花),但她的理想是:生双龙。这不是什么奇怪的fetish,小孩的人生目标就是生两个大胖儿子,当个幸福妈妈。对于当初的惨绿少年我来说,这种梦想就算没有什么值得批评的地方(当初我还不具备任何从女权思想角度看问题的能力),但起码是很奇怪的:她咋能想得那么远,那么具体,还那么有细节?更奇怪的是,她坚定不移地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作为一所985211综合性大学的校花,她对学校里那些毛头小子一个都看不上,一直都跟闻风而来的社会成功人士交往,接她的车换了一代又一代,一代比一代好,最后她嫁给了一个同行出身(我们都学建筑)转行做地产开发、头发丰茂、面容端正、个子不矮、开Audi A8的稳重男士,住上了大别野,然后生了两个男宝宝,大的那个是我干儿子。

但她婚后不久,我就意识到小孩的婚姻并不快乐。她老公拥有一个正常男性的所有缺点。第一次去看望她的时候,夫妇俩就因为争吵过于激烈以至于小孩连夜出走,还得带上满头雾水的我,在别野附近找了一个酒店住下,指天誓日地说要离婚。后来我因为出国,两人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但每次只要呆在一起的时间长点儿,她老公又在附近的话,我也总能再体验一次人类婚姻生活中不可承受之重。其中一次,忘了是在哪里,我们再次翻来覆去地讨论了离婚的问题。言语间我能感受到她其实常常在思考离婚的可能性,但每次都被所要付出的代价吓退:离开成功丈夫带来的消费降级;独自抚养两个孩子的各种困难(小孩在一所非重点大学教书,拥有一份作为高知太太的体面工作,但收入与搞房地产的丈夫当然是不可同日而语);以及,生活在内地城市所要面对的人情冷暖。而我想在所有的代价中,第三点是她尤为难以承受的,对于从来都像凤凰一样的她来说,成为一个失婚的单亲妈妈,不在她人生的规划版图中。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没有离婚,我们联系越来越少,甚至有共同的朋友因为不想看到那些看上去光鲜实则令人沮丧的丧偶式育儿场景,屏蔽了她的朋友圈。

但即使是这样的小孩,我在她的朋友圈看到最多的内容,除了育儿,就是工作。她经常会讲到参与的那些学术论坛,或者又带着学生进行了什么校际交流,也会说到期末评图的花边。前几天她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打开的图纸柜和里面一叠一叠的学生作业。图下面她写道:“吃过晚饭就倒在床上睡着了,一直睡到现在,恩恩心疼地说,我可怜的妈妈是在学校受到了什么非人的虐待…”看到这些内容,我就仿佛又看到当初那个虽然陪着我一起写诗、逃课、开小差,但学习依然努力成绩还是很好的小孩,心中对她充满了爱慕。

那些成功但没有经历女权觉醒的女性或者我亲爱的小孩,她们的故事从女权主义者的角度是不是完全没有诉说的价值,甚至只能是反面案例呢?在看We Are Lady Parts看到跟格格巫吵架的时候,我应该会斩钉截铁地说,是的,没有,就是反面案例。那一刻,我恨不得屏幕上只有旗帜鲜明的女战士,她们摧枯拉朽地跟男权社会彻底宣战,让我们这些不付费观众受到鼓舞,加入她们的队伍。但等我从愤怒中清醒过来,又会想起认识的姑娘们,当我看到她们如何在各自的领域付出努力然后收获成绩的时候,也会感到empowering。她们没有经历女权觉醒固然让我觉得遗憾,但女权的觉醒应该是一个也许缓慢但必然会发生的过程,伴随着人们探索自己主体性的各种尝试,就像那些岩缝间生长的植物一样,会压抑不住地从可能和不可能的地方冒出来。旁观这个过程会让我在共情的同时受到很多鼓舞。可能因为我自己也不是什么革命者体质吧… 甚至像小孩一定要当“别人家的小孩”这种执念,虽然我从没有过,也能完全理解。拥有完美的image,代表着得到社会的承认,对一个人的自我认知和自我实现是如此重要,即使它经不起推敲,但这个image是整个社会合力构建出来的幻象,小孩绝对不是那个应该被责备的人。而她在对抗这种撕裂中一点一滴虚弱但持续的努力,是让我特别唏嘘但同时很被打动的地方。这样的努力,可能是在父权社会的巨大压力下经历各种妥协但还没有完全放弃的每一个普通人更能共情的点。谁又不是在各种不自洽中努力地当着一个缝合怪呢?也许像我的朋友老Q所说,self-consistency is overvalued. 带面罩、每天做五次礼拜的朋克乐队团员,当然可以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权主义者。

按你胃。为什么今天会讲到一个英剧并将它作为年终总结的一部分呢?这是因为我在深刻地反省自己作为一个没有革命者体质的人,未能高举革命大旗的羞耻经历(并且虚弱地尝试给自己找一点借口)。2019年,被简中网各种厌女事件刺激,我决定也要投入到行动者的队伍中。当时的计划是做一个面向小朋友的女权主义科普小节目。为什么要面向小朋友呢?因为一来身边已经有很多朋友在做成人向的女权知识普及了,二来老是在新闻里听说现在学校的教育有严重的厌女倾向。还有一个比较上不得台面的原因,是因为我觉得自己的知识储备不足以系统地面向成人输出,所以存了一个跟小朋友讲话会比较简单的侥幸心理。我叫上了自己的高中同学兼好朋友,在四川当小学老师的我老婆同学,一起开始筹备一个视频节目。打算每集讲一个女权相关的小话题,做5到10分钟的时长。老婆还动员了她的学生们——一群很可爱的小朋友——参与到我们的节目中来。

我们录了一大堆素材,由我负责剪辑,已经剪了两三集。然后我就回国了。

时不时来这个blog瞄一眼的朋友可能知道,一回国我就日夜搬砖,不可能再有喘息的机会。女权小视频搁浅了一阵。其后就是飞先生生孩子、闹肺炎、飞先生回家带孩子我一个人扛起事务所的所有事情、事务所散伙…等等等等。各种事情接踵而来,呼啸而过,让我没有力气再次打开剪辑软件。

Q说,这个项目本来就不适合你。对小孩儿说话也需要大量的知识和经验,这些都是你不具备的。我在小视频项目搁浅很久之后,也试图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但我老婆一直是深受小屁孩们喜欢的“极道鲜师”,我相信如果视频上线,接受大量批评之后,如果我们能坚持一直改进,肯定也能达到一个差强人意的水准。甚至工作的忙碌也不是借口,工作之余我也不是没有度假、跟朋友吹水、沉迷手机或者躺在沙发上无所事事。我想,一再拖延直至最终放弃的原因是,虽然这只是一个看起来像游戏的小视频项目,但其实在我心中,这是一件必须认真对待并付出时间、精力,需要持之以恒的项目,我现在并没有足够的气力去开始这样一个项目。

所以我决定在这次的年终总结时承认自己的失败,并向我亲爱的老婆、她可爱的学生们以及当时给予我帮助的各位朋友们致以深深的歉意。浪费了大家的信任、支持和热情,真的,非常,骚瑞。

Written by in: 无聊之事,有涯之生 |
Oct
25
2021
0

茫茫人海

我昨天搞完创作发到网上。友博听听,在微信上蹦了粗来!然后我们有了如下的对话:

听听:我讨厌回归故里!

听听:太讨厌了!

听听:非常虚伪!!

听听:都没看完

听听:一套一套的学术片汤话

我:对吧!!

听听:然后拿来套他自己的生活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感谢你!

听听:真实透露的太少

我:当时看的时候把我恶心得!

听听:是的!!!

我:结果后来在中国出版

我:我的娘叻

听听:我还以为只有我讨厌他!

我:这些文化人儿们感动得来!

我:我当时想,没搞错吧?!

听听:各方盛赞

听听:我!!!

我:就是啊!

我:我!!!!!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听:我也是这个表情!!

听听:大家难道瞎了!

我:大家那可不就是瞎了

我:中国人搞文化,跟中国人谈恋爱,就没啥区别

听听:哈哈哈哈哈

听听:我一直以为是有改善的呀

我:不晓得嘛

听听:我还是看了不少学者写的书啊

听听:虚伪到回归故里那个程度的真的少

我:嗯好的,我以偏概全了

我:法国人嘛

我:而且哎呀这个人真的太讨厌了

听听:对!

听听:哈哈哈哈哈

听听:我读的时候崩溃不停

听听:真的

我:可惜你没有看费兰特

听听:对

我:这个人跟里面那个nino真的是一毛一样

听听:嗯

另外一个八卦是我的朋友Q贡献的。她刚好跟听听反过来,她没有看《回到兰斯》,她看的是费兰特然后说,她一看到nino就想起许知远。

Oct
10
2021
2

恐怖故事

今天跟海科和小凡出门秋游,秋游的事情改天来讲,先说一个恐怖故事。

小凡明天要接待来自奥地利的一群中学同学,他还挺兴奋的,虽然自己天天上夜班睡眠严重不足,但还是计划了带着同学的小孩去逛动物园,陪同学观光这儿观光那儿…一大堆项目。其中有一个同学,唠嗑的时候他说道,本来在维也纳好好地当单身职业女性,前几年不知道抽什么风,跟自己的highschool sweetheart又好上了。那个highschool sweetheart就是一个克恩顿州(一个极右翼政党执政的州)的农民,对男女关系的理解大概还停留在一战之前。小凡说,自从她俩好上,老同学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处处都被这个男人管着,后来生了孩子,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了。

生孩子之后,老同学搬到了克恩顿农民的家,用小凡的话来说,是奥地利最偏远的村子,在阿尔卑斯山里面,连柏油路都不通的地方。而这个克恩顿农民作为工程师满世界帮着什么俄罗斯啊迪拜修发电站,每年只回家两次,每次呆一个星期。其他时候,老同学就得跟自己的公公婆婆呆在一起,每个月有400欧元的零花钱,连给孩子买奶粉都不够。克恩滕农民希望把自家的农家院打理出来做airbnb,给老同学列了老长一个任务单,包括整修房子、经营airbnb、做饭、清洗、打扫卫生、照顾客人、等等、等等、等等。不知道老同学同意没有。而且克恩滕农民的醋劲很大,自己虽然不着家,却不喜欢老婆出门,更介意老婆见男人。小凡虽然是个gay,但克恩滕农民硬是不相信男人看见女人不想上这件事,所以也不允许老同学跟小凡玩儿。这次是因为到柏林找小凡玩儿还有一大堆中学同学,其中还有两个女同学带着孩子,所以老同学觉得她男人可能不会介意。小凡很高兴,我们也说,哎哟,这也太可怕了,等她到了柏林,你们要不帮她计划一个逃婚吧!这样的生活怎么过得下去啊!

结果到了下午,小凡接了个电话,我听他越说越大声,最后非常不友好地吼叫道,那好吧,那就祝你周末愉快吧!我和海科面面相觑,小凡挂上电话,气呼呼地说,我老同学不来了!她还是鼓不起勇气!觉得没法跟克恩滕农民交代!

我和海科感概道:这哪是什么克恩顿农民啊,这明明就是塔利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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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ct
09
2021
5

婚驴阿姨

最近招了新员工,又做好了飞先生的动员工作,所以办公室日常变得稍微有序了一些,副产品就是我晚上悠闲的时间多了起来,而且也不再是精疲力尽只能躺在沙发上刷手机的状态,频频更新blog,现在已经手动恢复到了今年三月。

人工搬运的同时,我也津津有味地复习了一下过去一年的经历,有些日记还蛮有意思的,比如悠长夏日中的吵架,又比如咖啡渣呀,咖啡杯什么的。

我停在了关于保洁阿姨的那一篇,是因为阿姨的故事,又有了后续。

前阵子阿姨来打扫,结束的时候告诉我,那天是她的生日。阿姨的意思其实蛮明显,我平时逢年过节也很乐于多给她一些小费,毕竟很感谢她为我打扫卫生,带给我干净整洁的居住环境和随之而来的好心情。接下来,我们俩都快乐地掏出钱包,我拿了一张大钞票,还没有来得及说:不用找了——阿姨就在她的钱包里翻找了起来。

阿姨的钱包装得很满,有各种卡片、纸条和其它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还有很多暗藏的小缝隙。阿姨就从这里一个小缝缝,那里一张卡片后取出了五块、十块,一张张折得很小的钞票。看见我露出错愕的眼神,阿姨连忙说,哎呀,我那个儿子啊,老是喜欢来翻我钱包!他总是说,妈!我没钱了,借点给我,马上就还你啊!阿姨撇着嘴说,从来都没见他还过呀!所以我把钱都藏得好好的,他翻一翻翻不到,就算了!

我问:阿姨,你儿子不是在东宣中心工作吗?他自己又不是不挣钱,为什么要来拿你的钱啊?

哎呀!阿姨说,他钱花没了就来翻我钱包呀!

我那句“不用找了”于是就没有说出口。我挣钱也很辛苦,每天为了几块砖头放没放对位置操碎了心。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干什么不好,要拿去给东宣中心搞批发的东南亚男性乱花?

于是我老实不客气地接过阿姨带着一点点不情愿和一点点吃惊找给我的钱,结结实实地塞进了自己的钱包里。

后来还有一次,阿姨来跟我唠嗑,说现在在带她的外孙,所以出来打扫卫生的时间也不多。她抱怨说,女儿在外面工作很忙,把外孙扔给自己,还指令她一定要给外孙做全素的菜,因为她女儿现在很赶时髦,在吃全素。阿姨就很辛苦,因为她自己也喜欢吃肉,不太会做全素餐。我听了就很奔溃:这家人是怎么回事?!于是我很不耐烦地说,你女儿要吃全素她就自己做好了呀,干嘛来指挥你!这么时髦,怎么孩子还要让妈带啊?!阿姨听我语气非常不友好,就跑过去拖地板,不再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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