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p
18
2022

自由诚可贵

前几天成都也被关起来了。友博听听被关在家里——就像我预言的那样——发生了井喷。四五月间我井喷的时候,顾左右而言它地记了一些读书笔记啊游记什么的,还讲了讲坐牢期间的女权小体会;而听听则开始宣传一些怪力乱神,比如面相学以及紫微斗数:如果不是闹肺炎,我都没机会知道她有这方面的涉猎,平时她只给博客观众们展露了自己那些虽然也不无怪异但毕竟充满了正能量的爱好:运动、绘画、音乐、旅游、摄影。大家真的都像洋葱一样拥有多层次的内核!

但是我今天不想讲听听或者我的无妄之灾,因为她讲到成都的菜市场,完全转移了我的注意力。即使在封城的严峻时刻,成都人民还在对菜市场挑三拣四,去这个,不去那个,而且能够得到细致入微的高标准服务:在买鱼之后,摊主会把鱼按照客人的要求炮制成鱼块或者鱼片;买肉的客人当然也能按照自己购入的部位和脑中的菜谱得到肉糜肉片肉丝肉块肉卷。如果我在德国能得到这样的服务,想必厨艺也会大进吧?更何况德国的超市和菜场只会提供品种有限的方形肉坨和脱骨鱼排,看着它们惨淡的样貌,任何大厨的雄心壮志都会灰飞烟灭。

我被关在上海的时候,通过团购吃到了雪花牛肉和舟山梭子蟹,还能网购到当季的苏州东山白玉枇杷和海南三亚红玉芒果,那芒果个大核薄、甜美多汁、没有塞牙的纤维、软滑得像冰激凌一样,吃进嘴的一刻我眼泪就流了下来。格格巫经常在柏林斥巨资购买斯里兰卡人贩卖的“飞机芒”,因为走空运,比普通超市芒果熟度略高,味道略甜,但又小又皱,经常没啥汁水还满是塞牙的纤维,给红玉芒果提鞋都不配。

但牛肉、螃蟹、枇杷和芒果在德国不好吃,责任都可以一股脑推给产地。带给我最大震撼、让我彻底认清德国美食洼地位置的,是来自团购的新西兰猕猴桃。德国的猕猴桃大多来自新西兰,干而硬,弥漫着健康酸涩的味道。所以我不太喜欢吃猕猴桃,很少购买。狱友搞团购的时候,采买了几大箱新西兰猕猴桃在楼里分发,我本着“好歹也得补充一下维生素”的心理购入一板,吃的时候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我在上海吃到的新西兰猕猴桃跟在德国超市买来的新西兰猕猴桃虽然看上去是同一个物种,但味道有着天壤之别。上海的新西兰猕猴桃从内到外熟透,没有硬芯,酸甜可口,回味带着猕猴桃特有的果香。我一口气干掉了半板,非常后悔没有直接买一箱。

新西兰水果商真是大大的奸猾,知道德国人吃不出来好坏,就把硬得跟石头一样的生果全部贩了过去,居然毫无风险:新西兰猕猴桃仍然是德国超市货架上的常驻嘉宾,无辜的外国人买来吃下去,还以为自己到了计划经济社会。我们远在万里之外,经常看到国内的美食家们精益求精地谈论食材的产地和品种,只能唾液混着泪水吞。我的好友Q,因为在政治和女权议题上对天朝政府的批评搞到回不了国。她常说其它倒也没啥,但吃不着各种美食确实让人怅惘。而我自从知道了她的遗憾,就尽量少在她面前口水滴答地提到中华料理,从力所能及的角度表达对她斗争精神和牺牲精神的尊重。

免责声明:其实德国传统食物淳朴厚重,并不难吃。东德的食物受波西米亚烹饪的影响,奥匈帝国那些繁复调味的遗风甚至能够通过芥末煮鸡蛋这样简单的小食流传下来;南德更是受到那些拥有更著名美食传统地区比如意大利或法国的影响,传统菜肴工序复杂,味道颇为可口。现在这个令人沮丧的美食洼地局面,应该是工业革命+资本主义的锅:节俭的德国人遇上没有人味的大型连锁超市,把一个民族最后的美食神经脆生生地掐断了。

5 Comments »

  • 听听 says:

    哇,说到芒果,去年去米易菜市场吃到的芒果,也是肉厚多汁,甜美无比。

    成都的苹果不好吃,按理说是不应该,毕竟州里很多地方就是苹果产地。但大概是因为苹果很耐摆放,总之运到成都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摆了多久。去米易吃到的苹果,哇,也是一吃之下,眼泪流下来。无法形容的好吃。

    没有亲自去过德国这样的美食洼地,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形到底是怎样。但英国让我吃了一惊。我们在爱丁堡住的民宿楼下的小馆子,烤肉好吃到炸裂!伦敦的美食也很多,除了贵,并没有难以下咽的感受。

    俄罗斯是真没好吃的东西,语言不通找不到菜市场,超市里只有有限的土豆和白菜,住在民宿里连饭都做不出来。耍了一个星期,吃了五天麦当当、肯德基和汉堡王。

  • messer says:

    伦敦根本不是美食洼地!!!伦敦好吃的多到我不想走!!!而且我作为一个很喜欢换花样的人,伦敦很满足我,我可以天天换一个国家的菜系吃一个月不重样~其实吧,现在柏林富裕了,全世界hippster多起来了,餐厅的进步非常大!但我作为好吃之人当然要高标准严要求。德国的问题是当了很多年洼地,本地人标准低到常人无法想象,也可以说是毫无标准可言。

  • messer says:

    而且你看中国人民就学着日本天天研究这个品种的葡萄那个品种的甜瓜,虽然也有很多拿来主义的下作行径,但毕竟我们吃到了就是胜利了。德国盛产苹果,就没看到有谁天天在钻研这个种那个种配来配去,初夏的时候白芦笋人人都当宝贝,但也没有听说哪里跟哪里去比个一二三四五…最多就是标着本地芦笋的,卖得贵一点点。

  • 人啊人 says:

    被各种变法隔离时,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人。
    此生,第一次对人群升起一种亲切感。有一次,隔离久了,突然间有个夜市开了,我去逛,在人与人接踵而来的喧闹里,第一次感受到看到同类物种的喜悦。

    有的女性带口罩好好看啊,真正的剪水双眸,怎么这么好看啊?从来没有这么关注过这么多女性的眼睛,原来这么好看。
    有一次,下楼做核酸,有两位母女上了电梯,两位女士的头发都很柔顺,天啊,她们怎么做到核酸时头发这么柔顺的?散发一种清洁柔软的气息,我站在她们身后,感觉自己就是个蝈蝈。

    小区下面,有条小河,小河上有几段桥。河边杨柳拂岸,鸟声啾啾。也有人吹笛,吹笛人身藏在桥洞中,也不知为何,它从不现身。有种万叶如海一身藏的缥缈。

    有一天,我散步累了坐在河边石头上,恰逢黄昏,落日以粉色轻笼河边的松林。有位女性坐在我不远处的石头上打手碟,我猜她是初学者,只有几个音零零落落,不成曲调,她就自由拍着,戴一顶棒球帽。天色渐渐暗去,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中,我看见白鹭翱翔过天空。

    我想,人啊,还是亲切的。

  • 人吧 says:

    还来说说:)

    因为隔离得久,常想奔逃与户外。有一天,被各种指鹿为马气愤不已,于是在树林里走啊啊,傍晚的橙粉色褪去,大地就像深蓝色的海。有颗树远远飘衫一种香气,先是飘渺隐逸而来,袅袅荡荡。愈走近,树木的芬芳馥郁喷浮四方,沉浸其中,就仿佛被魔法点了金光,我闪闪地消融在这树香中,柔和成夜晚的一份子。

    后来,一位朋友告诉我,这就是香樟树啦。我顿时又觉得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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