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t
11
2016

凯尔特的鬼

irland

柏林的夏天快要过去,人们丧心病狂地延长呆在室外的时间,享受留存于树梢的最后一缕金色阳光。惯于倒行逆施的我,跑去爱尔兰度过了一个凄风苦雨的凛冽假期。

带到爱尔兰去看的书是乔伊斯的《都柏林人》。然而事实证明,我浅薄的品味无法消受卓越的大文学家,虽然努力平易近人的《都柏林人》文字朴实,却让我屡屡在负罪感中呵欠连天。直到假期过去,在某一个周末阴云密布风雨交加的午后,裹着被子窝在沙发里,喝一壶滚烫的荨麻茶,读完了叶芝的《凯尔特薄暮》,感觉才稍好了一点。仙人和鬼魂更让人愉悦。交织在绝望生活中的宏大命题,远远不如扑朔迷离的林间野火让人着迷。当然啦,我说的是,浅薄如我。

在真实的生活中,我却是一个严肃而刻板的人,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古训。大多数人讲鬼故事也脱不出固有的几种俗套,像叶芝一样轻盈却意味深长的少之又少。我们在克里半岛漫游的时候,同行的马兰西亚导游热衷于讲鬼故事。某个穿行于密林中的深夜,她讲了一个古堡遇鬼的故事,大概就是不同的两拨人近在咫尺却互相不闻不见的奇遇,如果让我信奉无神论的朋友听到,必然忍不住要猜测她踏入了某种时空混乱的场域。她又讲了有钱人家的小姐遇到林中小矮人的故事,不无艳羡地说起小姐从此一生顺风顺水,终身吃用不愁。讲到后来,欧洲的神怪故事不够过瘾,就变本加厉地扯到了养小鬼或下降头上,在深夜黢黑的树林里听来格外恐怖,然而这种奇突的恐怖更多是来自人间的鬼蜮,听得我很是愤愤然:这又有什么意思?虽然大家都没有插话,她还是兴致勃勃地讲了下去。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只好努力地想象林中的仙女或某种迷离的神光之类,现在想来,倒是跟叶芝的讲述有几分吻合。

叶芝是比我更有好奇心和耐心的人,我可以想象他微笑着与偶然邂逅的老农或村妇攀谈,听他们絮絮叨叨地讲述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荒谬故事,赞叹或肯定,再给出一些激发谈兴的评论和问题,收获更多的轶闻和闲谈,最后就着一杯散发琥珀光芒的威士忌,在昏暗的灯光下将它们集结成一段又一段隽美的散文。虽然荒诞不经,然而就像苔藓或细雨,因为其美丽而让人轻易原谅了它们带来的些微不适,这正如古人所说,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Written by in: 万水千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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