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語千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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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书记

 

 

回国之前,台湾太极拳大师托我帮他带一本书。”王光祈论文集”。因为台湾太极拳大师本行是搞乐论的人,王光祈大家可以自己放狗出来搜一搜,大概是搞乐论的专家,又因为是在四川活动的,所以关于他的书应该能在成都找到。起码台湾太极拳大师是这么想的,而且这本书真的让他在孔夫子上找到了。于是他把书名,书店名和店主的手机号告诉我,吩咐我去给他找这本书。

如果他早说,孔夫子,问题也就解决了。我上网,汇款,收书,刷刷刷,管它是在成都还是在海南岛呢。然而我不知道呀,回德国之前一个星期的时候,才施施然给店家打了个电话。寄钱八成要把事情整黄,所以只好自己去拿书。而此时我才得知,这家二手书店早就倒也。那个有气无力的店主(只怕也行将走上青文的不归路)在我步步紧逼下终于同意我去他家拿书。

而他家,在“北一环路二段七号院23栋”!这是一个多么讨厌的地名啊!而且在北城区!北城区,除非是遇上要迎接久别的情人这样的大事,我是从来都不去的啊!

然后我就在烈日炎炎下坐着公共汽车来到了北城区!汽车啊,灰尘啊,略过不表。单说我怎么去找这七号院。北一环路二段是一条很长的大街,上面分布着无数个语焉不详的大院,哪一个是第七号呢?

我问了很多个面目模糊的门房,买报纸的大叔,溜狗的大妈,望风的扒手,执勤的警察……终于来到了一个“铁道部的”七号大院门前,然后被告知,这里没有23栋!这里的楼到17栋就没有了,我应该去“教育局”(或一个另外什么单位,忘了)的七号大院!

于是又是一番寻找……最终来到了另一个七号大院,在院里转了很多圈,才来到一个小平房前面,有几个人说这就是23栋,当然也有一些人说这里不是23栋。于是,我开始给半小时前才通过话的店主打电话,他居然就不接了!

我大概在打这20个电话的时候把我一辈子所知的脏话都骂尽了(还是很可观的哦!)最后这位听起来象个鸦片鬼似的孔夫子店主终于接起电话,他告诉我,他根本就不在23栋,他住在39栋。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句话后他果断地挂上了电话。

我操!

“教育局”的七号大院里面当然又没有39栋。而据说叫做七号大院的也只有两个。我只好折回“铁道部”那边。“铁道部”的大院既然最多只有17栋,为什么又会有一个39栋存在呢?然而“铁道部”的人说有:穿过这个巷子,在厕所那里倒左手,再往前过幼儿园左转,然后再问其它人。“铁道部”的人如是说。

城堡!城堡!

我于是穿过这个精密的七号大院。这里的房屋陈旧而简陋,都是70年代末期修起来的砖混结构的单元楼和筒子楼。楼下的厕所发出恶臭,人们就在厕所旁边的街沿上坐着乘凉,掏耳朵,说闲话,顺便用一种怀疑的眼光注视着我这个满脸焦虑,行色匆匆的外来者。

我问自己,在我们这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里,究竟有没有一栋,哪怕是一栋,可以被称为是“社会集合住宅”的大楼呢?

密密麻麻的阳台上晾满了床单,从床单之间飘出阵阵油烟。一楼的窗户开敞着,五楼的窗户外面装了密密麻麻的铁栅栏。空调危险地悬挂在半空,下面更加危险地挂着一盆君子兰。

在“左转,左转,左转,左转”了很多次以后,我终于找到了一个通往39号楼的虚掩着的小门!此时我的胃已经由于快速的左转极度不适,我马上就要吐了啊!于是赶紧给店主打了一个电话,希望他下来之后能够一把抢过他的“王光祈论文集”,再把所有的脏东西都吐到他身上。

然而看到那个店主之后我就吐不出来了。这个象一团灰仆仆的大棉花一样的男人眯着眼睛把书塞到我手里,一言不发地收过12块钱,在听到我愤愤的“你不愿意卖就别登出来啊”之后只是稍纵即逝地笑了一下,就转身消失在漆黑的楼道里。

就酱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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