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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是怎么建成的

 

 

 

[ 沃尔夫·普瑞克斯(Wolf Prix)简介 ]

沃尔夫·普瑞克斯是蓝天合作组的主将,也是创始人之一。他执教于维亚纳应用艺术学院,2003年被任命为该校建筑学院的副院长。普瑞克斯擅长以蛊惑人心的语言推销蓝天组的建筑理念:20世纪80年代,他喊出了“建筑必须燃烧”[1]的宣言;90年代,他告诉人们,“在思维变换迅速得难以掌握之处”你就能找到蓝天组的建筑;2005年,当蓝天组对城市规划的兴趣越来越浓,他说:“建筑设计对城市规划的推动作用至关重要,否则城市规划将只是空谈。”

[ 蓝天理想 ]

在介绍自己的新作宝马世界的时候,普瑞克斯拿它跟雅典卫城比较。巴台农神庙由46根陶力克柱子支撑。宝马世界的屋顶面积十倍于巴台农神庙,却如同一片轻盈的云彩,飘浮在多功能展厅的上方。支撑这个屋顶的,只有入口处的双圆锥桁架结构和大厅中的11根柱子。

“技术的进步让我们在塑造形体时更加自由。” 普瑞克斯说,“如果不是害怕地基一直延伸到中国去,我们连一根柱子都不想要。”基地北端,水晶般的桁架结构破土而出,旋转着,伸展着,铺陈出一个流线型的宽广屋顶。这个钢与玻璃的建构吸引着人们走到屋顶下面,沿着螺旋上升的坡道步入五光十色的舞台。在那里,关于技术的神话正在上演。

当20世纪50年代那些关于“汽车城市”的神话渐渐失去光彩,汽车制造商们急于找到新的宣传点来推销自己:尊贵、典雅、速度、力量、自由。也许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然而商家找到了新的合作者演绎这个概念游戏:明星建筑师与车业巨头联袂登场,发展出一种新的建筑类型学(typologie),将展览建筑作为展览品本身。要标榜其面向未来的姿态,这些展览建筑必须与传统保守的建筑语汇划清界限。设计师在此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外向前卫的手法,这些体量巨大的建筑以其在城市空间中不容忽视的地位为汽车商摇旗呐喊:斯图加特有UN建筑工作室(UNStudio)设计的奔驰博物馆,狼堡落成了扎哈·哈迪德(Zaha Hadid)带给大众汽车的费诺科学中心,德鲁根·梅斯尔(Delugan Meissl)设计了保时捷博物馆。宝马公司自然不会落于人后,在2001年的国际竞标中他们选择蓝天组修建车展中心。昔日激进的“建筑革命者”如今与跨国企业合作无间,带来一个“开放性的建筑”(open architecture)。用普瑞克斯自己的话说,这个建筑“不仅提供开放性的空间,也带来开放性的思维”。在他眼中,建筑设计不应只是给功能提供一个外壳,还须以形式启发人触及场所的内涵。普瑞克斯将“速度、优雅和流畅”作为设计的关键词并非偶然,这些词正是宝马公司对自己产品作出的诠释。

[ 宝马世界 ]

宝马世界位于慕尼黑西郊,紧邻宝马总部大楼——由卡尔·施旺哲(Karl Schwanzer)在20世纪70年代设计建成的高层办公楼。这幢大楼采用了当时最先进的建造技术,将办公区——4个18层的圆柱状建筑单体悬挂在垂直核心筒上,省略了一应多余的支撑结构。大楼建成后即成为慕尼黑西郊的地标,当地人昵称它为“四缸发动机”。普瑞克斯正是卡尔·施旺哲的得意门生。30年前,施旺哲走进阶梯教室,宣布自己拿到了宝马总部大楼的设计权,讲台下年轻的普瑞克斯对这一幕想必印象深刻。30年后,普瑞克斯雄心勃勃地要带给宝马公司和慕尼黑城新的“城市广场”——其间将聚集起多媒体中心、餐厅、蜿蜒的车道和巨大的展台。这是一个似曾相识的故事,师徒二人的建筑风格或有不同,其设计思维的共通点却显而易见:天马行空的想像力和对技术的崇尚。

沿慕尼黑西郊的高速路行来,宝马世界漂浮的巨大银灰色屋顶非常引人注目。如云般流畅的建构在中部被撕开,蓝天组在此故技重施,将晶莹的玻璃体块和蜿蜒的坡道穿插其间。就如同悠扬的行板中几个不和谐的强音,让人隐约看到蓝天组最初那些激进设计的影子。

这个屋顶被它的设计师称为“屋顶景观”(Dachlandschaft)。它传递的信息让人联想到勒∙柯布西耶上世纪二十年代的主张:屋顶花园。其概念来自于“新建筑五点”,平屋顶取代坡屋顶,以达到房屋功能和景观的延伸。普瑞克斯则认为“屋顶景观”比“屋顶花园”走得更远——雕塑般的屋顶作为风景本身,以其变化丰富的形体成为建筑和城市一个更富有活力的组成部分。

屋顶由上下两层网状钢架组成,钢架之间形成大约5.0x5.0m的栅格。上层的栅格结构为轻微上拱的曲面,下层栅格的形状则对应屋顶下空间变化弯曲起伏。两层网状钢架被受压杆件撑开,形成立体的空间承重结构。在近高速公路的一侧,屋顶底面的栅格结构延伸向地面,形成一个首尾相连的自旋双圆锥体。它标志着宝马世界的入口,同时也是屋顶的主要承重结构。一条盘旋坡道自此缓缓升起,进入室内成为一道蜿蜒的天桥。错落的空间在贯穿整个大厅的天桥两侧交会。从桥上走过,人们依次经过悬挑的餐饮区和儿童中心、车展台、大厅、插入屋顶的休憩空间和大厅尽头能容纳800人的多媒体中心。新出厂的汽车从地下层升入半空中的展台,被放置在20个缓缓旋转的巨大托盘上供人挑选。“看中了哪辆就直接开走吧!” 普瑞克斯站在展台一边的车行坡道尽头说。这条车道绕展台一圈后,径直伸出室外,通向城际高速公路。

[ 开源节流 ]

作为营销策略,宝马公司希望代表公司形象的车展中心是低能耗的环保建筑。宝马世界给人的第一印象却并不如何“环保”:巨大的建筑体量,立面大面积采用玻璃幕墙。通透的玻璃使得展览空间开阔明亮,加强了屋顶的飘浮效果。然而玻璃幕墙对能源的巨大消耗也是众所周知的。通过新技术的运用,普瑞克斯和他的工程师们出色地解决了能耗的问题,满足了业主的需求。

首先是开源:在宝马世界面积为16500m²的屋顶上安装了约6300m²的太阳能板,它们的总发热量峰值达823kWh。收集到的太阳能被用于冬季供暖和夏季降温——玻璃幕墙的龙骨中安置有金属管道,温度合宜的水流通过这些管道流经整个幕墙。因为结构设计要求所有龙骨互相连接,所以水流循环得以遍布墙面每一个角落。通过这种内置温控系统的幕墙,整个展览大厅内的温度得到温和而均匀的调节。

其次为节流:幕墙向阳面有外置的金属遮阳板,避免夏季阳光直射。幕墙玻璃采用导热系数小的特殊材料,控制热量流失的速度。屋顶由于采用双桁架结构,其上下两结构层所夹的空间也能对热交换起到缓冲的作用。所有的楼板和大部分的墙面都能够储热,避免热量迅速散失。这些技术的运用,证明普瑞克斯口中“属于未来的建筑”,并不仅仅是指建筑形态而言。

[ 从蓝天到建天 ]

1968年的关键词是“叛逆”。是无意或是必然,普瑞克斯和同伴斯维辛斯基(Swiczinsky)选择在那一年成立自己的事务所“蓝天合作组”(Coop Himmelblau)。他们将蓝天中漂浮变幻的云朵做为自己的建筑理想,然而“造云”听上去就象不切实际的空谈——静态的建筑实体与虚无缥缈的流云是截然相反的存在。事业刚刚起步的时候他们只能在纸上建筑,艺术装置或一些极小的项目中摸索自己的理论。在维也纳那个让蓝天组一举成名的屋顶扩建项目中,人们看到摸索的成果——运动和节奏感被凝固在静态的建筑实体当中。电脑科技的应用和建造技术的发展助了叛逆者们一臂之力,被肆意打乱拆散重置的结构渐渐得以在更大的尺度与规模上被实现。20世纪90年代建成的德累斯顿UFA电影院和慕尼黑艺术学院都是6000m²以上的项目。蓝天组终于可以在事务所的名字中加入一个括号:blau(蓝),同时也是bau(建造)。进入21世纪,更多极端的结构得以通过三维建模技术被演算和建造出来。除了将折线和面撕裂,穿插交错等惯用手法,我们也不断在蓝天组的项目中发现新的建筑语汇:漂浮的屋顶,首尾相对的锥体,流动旋转的曲面。当由3000t钢材搭建而成,浇铸了55000m³混凝土的屋顶飘浮在宝马世界的上空,普瑞克斯和他的合作者们证明:运动可以是静止的;而云朵,也是可以被建造的。

2007年10月,宝马世界最终落成并向公众开放。也许正如普瑞克斯所说:“宝马中心属于21世纪新建筑的先行者之一,一种流动的交互式建筑。”“未来即现在。”

(杂志约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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